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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论坛 >  宁可卖肉

发表于 2005-08-04 21:15    IP属地:新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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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卖肉
引子
  
  
  我叫李勇奇,别问我是干什么的,否则我跟你急。
  其实想通了,卖肉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给自己留的那块肯定是没有注水的。说实话,有的时候看着别人高高兴兴地买了注水的脏肉走,自己也会觉得他妈的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世道,我算是看透了,就他妈一个字:装。如果非要再加上一个字,那就是:装逼。据说刘震云看了半天王朔的书,得出来两个字:别装。
  可是,不装行吗?该装孙子都得装孙子,由不得你不装。你就说我,一个大学生,就算是前大学生吧,来卖肉够屈才的了,可是工商税务城管消防那帮孙子来了,你能不装孙子吗?否则砸垮你的肉台,折断你的称,抢走你的肉,这帮孙子真干得出来,比传说中的黄世仁南霸天还他妈横。
  卖肉容易吗?不容易。一百零八行,行行出局长。
  你说一斤肉注多少水合适?什么时候注最不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了,怎么善后?卖肉的学问一点不比别的少。
  那一天,一个女的来买肉,穿得花枝招展的,牵了一条哈巴狗。那可是派出所周所长的新马子,我不是说那条狗,而是说那个女的。那女的说出话来嗲声嗲气的,像电影里的国民党交际花。用根棍子翻我的肉,当然不是我身上的肉,是我卖的肉。这块肥了那块瘦了的,嘟嘟了半天,最后说是要给小kiss买肉。
  这个骚货,竟然把周所长叫成小kiss,想起来就恶心,周所长一副汉奸相,要演电影《敌后武工队》上的哈巴狗根本就不用化妆。就这副德行,还叫小kiss?啊呸。
  不管怎么恶心,那周所长可不能得罪,这地盘,大概有十多个人是随时可以让我的肉摊消失的,周所长绝对是其中的一个。所以,我挑最好的肉给那女的称了两斤,实际上足足有两斤半。那女的腻腻歪歪地想付钱又不想付钱的样子,看那样子像老母猪发情,不就是几块钱吗?老子一挥手:走吧,周所长买肉,给什么钱?
  那女人松一口气,爽的样子像是刚刚高潮过一遍,至于嘛?
  “小kiss,回家了。”那女的说,妈的,原来小kiss是那条狗。那周所长是什么?大kiss还是老kiss?
  老子的两斤半好肉就这么喂狗了,那可都是没有注水的。
  后来,那女人隔三差五就来给小kiss买肉,每次都作出一副老母猪发情的样子来。来得多了,老子可不会总给好肉,后来干脆就给注水肉,反正是狗吃。
  “周所长闹肚子闹得厉害,你的肉是不是有问题啊?”终于有一天,那女人来兴师问罪了,那样子,像他妈谁干了她没给钱一样。那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老子每次送给他的狗吃的肉原来是被人吃掉了。
  老子当然不会承认,说了一堆最近流感盛行,许多人圣体欠安的事情,说得那女的一愣一愣的,赶着回去带周所长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患了艾滋病。不过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给她注水肉了,因为老子闹不准到底是狗吃还是人吃还是狗和人一起吃。
  一年到头,那女人这样白拿肉不给钱的主就是十好几个,他们就像苍蝇一样在你耳朵边上嗡嗡嗡,赶都赶不走。有的时候心情不好,就弄个死耗子准备着,看见他们过来,就悄悄丢到肉案的前头,别说,这招挺灵,多半会让他们捏着鼻子走开,去张屠夫那边割肉。不过张屠夫也会使用同样的办法,有的时候也会把他那边的钉子户赶到这边打个游击,弄来弄去,都是白折腾。
  一般这样的情况,不给钱也就算了,就当把肉喂狗了。怕的不是不给钱,而是非要给钱。
  工商所白所长的老娘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那一天来拿肉,拿完之后非要给钱,不收还不行,还说些什么“不拿群众一针线”之类的老套革命道理,弄得老子很感动,心说这老太太怎么转性了?没办法,人家一片好心,咱也不好当作驴肝肺。
  可是接过老太太的手里的钱的时候,老子只叫得苦,那张一百元的钞票,如果那还可以叫钞票的话,那是一张◎◎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钞。
  老太太低下头去,你千万别以为她是感到羞愧什么的,这老太太的无耻老子已经看透了。老太太如果不低头,老子可以立即把钱还给她;老太太一低头,这钱就还不了了,你非要还她的话,她就说你在她一低头的时候把好钱换成假钞了。老太太这一低头那就是学问,真她妈的有学问,当初日本鬼子为什么没有把她给奸杀了呢?
  没办法,老子只好打断了门牙往肚子里吞,明知道这是假钞,还要假装欢天喜地给她找钱,末了还要说“你看你这是何必呢,就这几块钱”,走的时候还要说“欢迎再来啊”。
  去她妈的,早点死吧。被汽车轧死,摔跤摔死,吃着骨头噎死。
  说了一大堆卖肉的事情,忘了告诉你,我李勇奇并不是天生卖肉的,想当年,我也是名牌大学学中文的,也曾经在某个局里的办公室当国家干部,差点就当了官。
  我在这里想说的,就是我是怎么从一个差一点就当了官的国家干部,成了卖猪肉的。
  既然我是卖猪肉的,这本书就叫“宁可卖肉”吧。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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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1:49    IP属地:新疆

第二章
  我不知道祖坟冒青烟是个什么场景,也不知道是白天冒的还是晚上冒的。但是,我知道一点,祖坟冒青烟一定是着火了,换句话说,我要走好运了。
  从祖坟冒青烟开始到我走好运,大概相隔了一个多月。其间,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爹看错了,把别人的祖坟看成了我们家的。
  
  雷电交加,白天简直成了黑夜,雨水像憋了一晚上的宿尿一般喷薄而下,没有人能够挡得住。风将雨水吹到了办公室的窗子上,像子弹一样噼噼啪啪。街上,水越来越深,下水道基本上被堵住了。
  偶尔,会有一两个疯子在大街上狂奔。当然,没有医学证明证明他们就是疯子,但是除了疯子,还有谁这个时候在雨中漫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好运总是在这样的天气来到。难道我是水生动物投生的?记得上一次,也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雷雨天,我接到了大学入学通知书。据说,没有多久,那个给我送喜信的邮递员就疯了。
  我没有想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就在这样的时候闯进了进来。
  “如花,来啦?”一个女人从办公室门口走过,她没有逃过马大姐的眼睛。
  “是,马大姐。”那女人停了下来,应了一句。
  “你爸爸在吗?”马大姐问,很关心的样子。
  “在。”那女人说,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
  “这么大雨,来坐坐再走吧。”马大姐邀请。
  “不了,还有事,你忙,我先走了。”那女人笑笑,走了。
  这是个女疯子,这样的雨怎么走?
  可是,奇迹出现了,雨几乎在一分钟之内停了下来,甚至太阳也出来了。我看见外面的街上,刚才那个女人骑着自行车走了。
  这是个神奇的女人,我目送她的背影,到看不见为止。
  “小李子,看上她了?告诉你,那可是局长女儿啊。要是泡上她,那可就妥了。”马大姐半讽刺半认真地说。
  “嘿嘿。”我依然傻笑。
  “她在中药厂上班,离这里可不近。”马大姐什么都知道。
  现在我相信了,祖坟上的青烟是不会白冒的,那是为局长的女儿冒的。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四年大学生活也无法铲除我身上的土气。
  分配到局里之后,大姐们平时闲得慌的时候,也给我介绍过几个女朋友,可是除了我瞧不起的,就是瞧不起我的。最伤自尊的是那个看上去傻乎乎粗壮得像举重运动员的女孩,我本来以为就是我看不上她,谁知道她先说他看不上我,好像我比她还差,弄得我好几天吃不下饭去。
  每一次失败,我都用“我还年轻”来自慰,给自己找台阶。可是,这一次我决心要全力出击了,为了让李奇勇的阴影永远从我心中抹去,我决定搞定局长女儿。
  我知道这算是裙带关系,算就算吧。
  这一次我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马大姐,因为那就等于告诉了局里的每个人。弄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动用了我的所有智慧,局长女儿的资料迅速被我收集到了。
  局长女儿叫如花,如花似玉的如花。自从我暗恋上她之后,我就觉得她真的如花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说她是女人了,她分明是个姑娘,如花姑娘。
  如花在中药厂生产科上班,住在厂里的单身宿舍。如花人很朴实,技校毕业。身高一米六,跟我很搭配。年龄也搭配,比我大三岁。
  我买了一辆自行车,加重的可以搭人的那种,爹和娘从前看见这样的自行车很眼馋,我实现了他们的愿望,而且我会用这辆车为他们娶个儿媳妇,如花的儿媳妇。
  
  局长真得很配合,我怀疑是不是他也挡不住我家祖坟上的青烟。
  那一天,下楼梯的时候他摔了一交,因为他踩在西瓜皮上了,下巴摔破了,门牙也掉了半个。
  全局的人有一半护送局长去了医院,我想往前凑,结果被主任撵出来了。
  “你凑什么热闹?没看见都是副处长以上的吗?”主任没客气。
  我很没面子,我竟然没有救死扶伤的资格。
  不过,很快我知道什么叫失之桑榆得之东隅的道理。五分钟之后,一辆加重自行车已经奔驰在马路上,目标:中药厂。
  一路上,我所想的就是:谁打电话谁是王八蛋。
  
  没有人是王八蛋。
  在中药厂,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如花。
  “你是如花,呼呼。”我喘着气,满头大汗。
  “你是?”如花有些吃惊,吃惊的样子很好看。
  “我是你爸爸,呼呼。”我上气不接下气,顿了顿,“局里的办公室的李勇奇。你爸爸受伤了,被西瓜皮磕掉了门牙,下巴也破了。”
  我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装作很悲伤的样子。
  “谢谢你,送医院了吗?”如花很镇定,不愧是大家闺秀,一点也不慌。
  “送了,他们不让我送,我就给你送信来了。”
  “是吗?”如花笑笑,好美。
  “你去看你爸爸吗?我用自行车带你。”我拼命地讨好。
  “不用了,去了医院就没事了,我还要上班。”
  如花并没有坐我的自行车,不过她给我喝水,还给我拿毛巾擦汗,她自己的毛巾,闻着很香。
  
  我们认识之后,我就隔三差五找着借口去找她。
  她很诚实,她告诉我她是离过婚的,她的前任老公被关进去了,强奸罪。
  我不在乎,离过婚的更有经验。更重要的是,离婚不会改变她是局长女儿这个现实。
  有一天,我亲了她。她竟然不反抗,我知道妥了。
  那段时间,我觉得局长对我很和蔼,连看我的眼光也有些老丈人看女婿的意思。
  终于,我向如花求婚了。如花决定嫁给我,那一刻,我好激动。
  李奇勇,你这个死鬼,滚吧。
  
  结婚了,我李勇奇结婚了,跟如花结婚了,跟局长的女儿结婚了。
  我的心情很激动,很兴奋,基本上属于无以言表甚至罄竹难书的那一种。
  我发了很多请帖,包括马大姐和局里点过头的人。
  当然,局长是不用送请帖的,他是岳父大人,要等我磕头的。我在想,到时候是叫爹还是叫爸爸还是叫局长?
  
  婚礼很隆重,可是美中不足是局长没有来,如花的妈妈来了。
  丈母娘解释说局长有重要公务来不了,不过,他托她带来了贺礼。
  局长的贺礼是“艰苦朴素”四个大字,是他自己写的。
  说实话,我很失望,不过我还是装得很高兴,我说这四个大字受用终生。
  
  晴天霹雳。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是晴天霹雳,我可以告诉你。
  婚礼结束后,大家都走了,好累。
  如花坐在床上等着我,现在他是我老婆了。
  说实话,现在我不知道怎么弄,是直接上去扒她的衣服还是先把灯关掉,我觉得还是先关灯比较好一点。
  可是,在我关灯之前,老婆对我说话了。
  “勇奇,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平淡温柔的声音。
  “我不能再瞒着你。”
  “什么?”吃了一惊的声音。
  “我爸爸他,他。”
  “他什么?”急促不安的声音。
  “他不是我亲爸爸。”
  “什么?”
  晴天霹雳。
  
  费了吃奶的力气,弄回来一个伪劣产品。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如花总是不愿意跟我提起局长,知道为什么如花只能在中药厂穷混。我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我把局长送的“艰苦朴素”扔进了马桶,结果堵了马桶,新婚之夜就折腾马桶了。
  如花不是局长的亲女儿,如花的妈妈是带着如花嫁给局长的,那时候局长还是个修下水道的工人,在修下水道的时候认识了寡居的如花的妈妈。
  我知道白忙活了,如花如果不是局长最恨的人,基本上也是最不喜欢的人。在这一点上,如花的看法与我一样。
  结婚的第二天,又收到了爹的信,他说上次祖坟冒青烟看错了,是祖坟后面有人熏兔子。
  早说啊。
  
  局长甚至不让我叫他爸爸,说大家在一个单位,要注意影响。
  去他妈的,老子还不想叫呢。
  从前,局长挂在嘴上的是“廉洁奉公”,现在,他最常说的成了“大义灭亲”。每次开会一定要点名批评我,好像这样他就很公正了。
  马大姐经常笑话我。
  “不听我的,看见了吧?看见了吧?”马大姐很得意,我知道她对我没有从一开始就向她通报感到很不满意。
  “唉。”我连傻笑都免了,直接叹气。
  
  日子越来越难熬,局长对我的态度很糟糕,有的时候当着很多人就告诫我:你不要以为和我攀上了亲戚就可以为所欲为。
  靠,谁他妈为所欲为了?
  有好几次,局长想把我弄到乡镇企业去。多亏了丈母娘以死相威胁,局长才一次又一次放过我。这让我多少有点感动,觉得如花还是真的爱我,都是天涯沦落人,看在这一点,我决定和如花过下去。
  不过,局长还是小小地收拾过我几次,其中一次让我去食堂洗菜,足足洗了两个月,还说是锻炼我。
  上次西瓜皮怎么没有摔死他呢?
  
  每次给爹写信,都要问一问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如果祖坟冒青烟的话,我的心愿就是局长赶快死。
  局长终于没有熬到我的祖坟冒青烟的那一天,他偏瘫了,据说跟上次西瓜皮有一定关系。
  局里的人们纷纷去医院看望他,实际上是去打探他还有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李勇奇,你不去看看局长吗?”主任问我。
  “等我熬到副处级才有资格去看啊。”我说,就差笑出来。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老丈人啊。”主任有些不高兴。
  我没有说话,我想起他大义灭亲时的样子来。
  
  局长就这么完蛋了,我可不会去看他,除非混上副处级,然后去故意气气他。
  不管怎么样,现在,李奇勇这个死鬼终于从我的脑海中被抹掉了。
  那天晚上,我请如花去吃了一顿,穿着结婚时的衣服。回家的时候,在墙上贴上“喜”字,好好地和如花亲热了一个晚上,算是补偿新婚之夜被葬送的快乐。
  
  局长瘫了,可是新的局长很快就来了。一个局长倒下去,另一个局长站起来。这世道,缺什么也不缺当官的,局长的空位是不会过夜的。
  我对新局长并不抱什么幻想,但是至少他不会让我想起李奇勇,也不会在我身上大义灭亲,就算灭了我,那也是消灭敌人,而不是大义灭亲。
  原本,我就准备在这个小职员的位置上混下去,或许什么时候能混个一官半职的,那我也很满足了。
  可是,一次同学聚会改变了我的想法。
  
  那是毕业五周年的同学会,乱七八糟的同学来了十多个。
  大家谈起自己毕业后的命运,结果算来算去,班上一共二十五个同学,除了一个走私白粉被枪毙的,混得最惨的就是我了。
  我很没面子,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老六是我们宿舍最聪明的,大学的时候就把班花给骗上床了。现在,他混得不错,竟然已经成了处级干部,而且是在市里一个很有权的单位。
  “老李,升官秘籍想学吗?”老六喝多了,问我。
  “怎么不想?”
  “最简单的办法,找个好老丈人,升官发财出国随便挑。”
  “不行了,找了个假冒伪劣的。”我解释了一遍。
  老六笑坏了,笑完,他说他找了一个正宗的,虽然也是二手的。至于那个班花,早就甩掉了。
  “第二招,给领导当秘书,领导上你也上,领导不上,你也有机会上。”老六还有办法,想想看,真他妈正确。
  “我土不拉叽的,领导也不想我当秘书。再说,也没有路子。”
  “第三招,给领导送好处。”
  “有没有不花钱或者少花钱的办法?”
  “真有,投其所好。陪领导玩爽了,他一高兴,你就上去了。”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老六用吃惊的眼睛瞪着我,然后倒头睡着了。
第三章 下棋
  我必须承认那次同学聚会改变了我,改变了我的一生。
  老六说得对,升官就可以发财,发财又会有尊严。
  我觉得我很没有尊严,同学们点的菜,我连名字也叫不上来,他们唱的歌,我听都没听过。
  他们谈的什么出国泡妞之类的事情,我想都没想过。什么俄罗斯的、日本的、越南的,妈的,我到现在只摸过如花的屁股。
  聚会结束的时候,我假装喝多了,一句话也不说,其实那是我害怕买单。可是我根本就不应该害怕的,好几个同学为了买单争起来了,不是争着不买,是争着买。而且,不是通常见的那种虚情假意的争,是真的争。
  “我来,反正我回去报销。”
  “我也可以报销啊,让我来。”
  “还是我吧,来,服务员,再拿两条烟,一块开到发票里去。”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买的单,反正是能报销的。
  大家告别的时候,我推着自行车。看着好几个同学的汽车奔驰而去,车屁股后面冒出了青烟。
  “妈的,祖坟冒青烟有个屁用,自己有辆车冒青烟才是实在的。”我想。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
  我决心让自己当官,我知道我的动机很不纯,不是为了祖国建设,而是为了自己能够有车坐,能够公款吃喝,能够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谈笑风生。
  我知道这跟我十年前的理想有些差别,那时候我想当个伟大的作家,高尔基那样的,或者是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样的。可是,现实很残酷,我觉得当官更现实一些。
  我知道,一旦我当了官,就很可能会成为贪官,因为大家都知道“十官九贪”这个说法。这也跟我的理想不一样,我的偶像是包公,从前经常在家里看斩包勉,看得我热血沸腾。
  可是我还是想当官,当贪官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东西就在那里,你不贪,别人也会贪。最简单的例子,局长换了好几个,局里哪次分房不是局长们先挑?哪次分房有我们的戏?难道他们都是贪官?这说明不管他们是不是都是贪官,好处都轮不到我们平头老百姓。
  所以,我决定作官,做贪官也比不做官强。
  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想法而已。最重要的,不是想,而是去做。
  不管怎么样,我说服了我自己,如花也支持我。
  “你要是当官了,我也可以在家里收礼了。从前看着我妈收礼,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吗?”如花说,她是爱我的,虽然她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有的时候,假冒伪劣产品也不一定就比真的差。
  
  我给老六打了电话,在火车站打的,我怕在办公室被人听见。
  其实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问问他该怎么下手。
  “有钱吗?”老六问。
  “没有。”
  “有当官的亲戚朋友吗?”
  “那就是你了。”
  “那你只有一条路。”
  “说罢。”
  “什么?”
  “投其所好。”
  “怎么开始啊?”
  “先弄清你们局长有什么爱好,如果是高尔夫(参数|询价)这一类花钱的,你就趁早死了这份心;如果有幸他有什么廉价的爱好,那就可以下手了。”
  “好。”
  “怎么你那边那么吵?你在哪里?火车站?”
  我挂了电话,现在,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了。
  
  局长的爱好很快被我弄清楚了,就因为那一次去北京出差碰上了聂卫平,他喜欢上了围棋,天天下,每次都说自己跟聂卫平下过。
  可是,我从来就不下围棋,我都弄不懂围棋是怎么围的,这下我有些犯难。
  “废话,要是局长爱掏鸟窝的话,你明天就是办公室主任了。”如花急了,比我还急,“你要改变自己,而不是改变局长。”
  这些都是废话,道理我自然懂。要想当狗,就要学会吃屎,爹早就对我这样说过。
  
  市里有一个棋苑,我决定去那里看看。哲学书上说的,先有感性认识,才有理性认识,这样的狗屎哲学虽然没有什么狗屎用,但是我还是觉得先去看看比较好。
  棋苑里挺热闹,因为我是星期天去的。下棋的人不少,但是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不多,不是老的就是小的。
  我转了一圈,发现下什么棋的都有,下围棋的、国际象棋的和中国象棋的都有。我一时没有弄明白我该站在哪里看,去小孩那里吧,觉得自己丢人;去老头那里吧,觉得比较无聊。怎么办?
  最后我还是来到了两个小孩那里,看上去挺老实的两个小孩。
  我基本上站得很直,头稍稍有一点向下倾,用一种很轻视的眼光看着棋盘,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叫睥睨。我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像一个教练,或者像一个家长,反正这么说吧,不会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不会下棋的傻瓜。
  两个小孩抬头看看我,然后继续下。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明显大了很多。我知道是为什么,如果我是一个小孩,突然来了一个大人用这样的暧昧的眼光看着我,我也害怕。
  看着看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弯下腰去了,那两个小孩好像也忘了我的存在。不过说实话,我什么也没有看懂。
  下着下着,下白棋的孩子突然从棋盘上拿起七八颗黑棋子来,这是干什么?对了,一定是吃了黑棋。
  可是,这个孩子竟然把黑棋子还给了下黑棋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吃了还要还给他?
  “你怎么把棋子还给他了?”我脱口而出。
  两个孩子这个时候才重新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大人,然后用很轻蔑的眼光看看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大傻瓜。
  “输了输了,咱们走吧。”下黑棋的小孩说,两个小孩迅速收拾好了棋子,一溜烟跑了,边跑边笑,还回过头来看我两眼。
  妈的,真丢人哪,早知道这样,不如去看老头。
  感性认识就是这样了,看来,理性认识更重要。
  
  我买回了围棋,玻璃子的那种,云子我买不起。
  我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什么叫吃子,什么叫紧气,什么叫征子,所有这些,我都学会了。
  我买了好几本书回来,除了入门的,就是布局、死活,还有著名的棋谱,什么聂卫平的、吴清源的、坂田荣男的、小林光一的等等,然后开始认真学习。
  如花跟我一起学,从一开始她就下不过我。
  “你要是局长就好了,我天天赢你。”我说。
  “老公,你真行,你一定行。”如花挺崇拜我,没办法,一块学的东西,她就是不如我,想不服也不行。
  
  学棋两个月了,每次家庭杯我都是冠军。
  “我可以去找局长下一盘了吧?”我说。
  “我看没问题,你要再练练,就是专业棋手了。”如花说。
  如花这么说,我决定还是再练一练,因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她们很容易崇拜一个人,而她们崇拜的往往就是蠢货。
  
  我又去了棋苑,我决定去那里看看,看看能不能找个人下一盘,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棋苑里依然很热闹,很多人在下棋。我找了一个桌子前站住,那是两个四十多岁的人在下围棋,都盘腿坐着,鞋随意地甩在地上,脚上都穿着有漏洞的袜子。
  两个人下棋的声响不小,噼噼啪啪地望桌子上砸着棋子。我仔细看着,这两个人下得不错,我觉得每一步都是妙手,好像聂卫平来下也就这样了。
  “妈的,老子刚刚把棋练好,厂长又不喜欢下棋了,倒害得老子上了瘾。”其中的一个说,真他妈巧,看来他下棋的目的原来是跟我一样的。
  又看了一阵,我有些受不了了,这两个人都穿的是尼龙袜,臭得一塌糊涂。最恶心的是,其中的一个还经常把手穿过袜子上的洞去抠自己的脚趾缝,然后放在鼻子边上闻。
  所以,我走开了。
  
  “下棋吧?”一个人在身后说,声音有些沙哑。
  回头看,一个老先生,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的老先生站在我的身后,老先生带着一副眼镜,牙有些发黑,嘴里散发出一股烟臭,手上提着一副围棋。
  “我看你看别人下了很长时间了,何不自己下一盘呢?”老先生说。
  “嘿嘿。”我拿不定主意,想下,又怕下不过他。
  “别看不起我,我可是陈祖德的师弟,当年一起下棋的。”老先生说,他以为我瞧不起他,见我有些吃惊,接着说:“我叫陈祖文,跟陈祖德有关系欸。”
  陈祖文见我还在犹豫,连拉带拽,把我拉到了一张桌子旁,不由分说,摆好了棋盘。
  “黑先白后,你先。”陈祖文让我下黑棋。
  这就是我下围棋的处女秀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第一次会是跟陈祖文。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很不舒服。
  陈祖文的动作看上去很专业,我一开始很紧张,下棋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陈祖文下棋下得飞快,而我慢很多,因为是第一次下,一定要下好一点。
  “看来,你是长考派。”陈祖文说,妈的,什么是长考派?我没听明白,不过还是假装赞同地点点头。
  我的处女作下了三个小时,我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因为我很紧张。
  最后的结果竟然是我获胜了,他的一大块棋被我征吃掉了。
  我兴奋极了,妈的,初战告捷啊,这简直是初出茅庐第一功。而且,我战胜的是陈祖德的师弟,那是什么人物?
  我笑了,忍不住笑了。
  陈祖文也笑了,看上去他并不在乎输赢。
  “不错,你下得真不错啊。学棋多长时间了?”陈祖文摘下眼镜,用手纸擦着,一边问。
  “嘿嘿,不长。”我说,不知道该不该自吹一把。
  “你不会告诉我你才学了两年吧?”陈祖文问。
  “两个月。”我说,不免有些自鸣得意。
  “啊。”陈祖文吃了一惊,手一抖,眼镜掉到了地上,我急忙帮他捡了起来。
  捡眼镜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张良和黄石公的故事,这陈祖文不会就是我的黄石公吧?
  我想对了,陈祖文就是我的黄石公。
  “两个月?你真是个天才啊。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见到的最聪明的就是陈祖德了,可是你比他还要聪明。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学的?”陈祖文兴奋起来,比我还兴奋。
  我高兴起来,就把我学棋的经历告诉了他。
  “你跟你老婆就学成这个样子了?天才啊,无师自通。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就是无师自通。”陈祖文又戴上了眼睛,仔细地端详着我,一边的镜片已经摔裂了。
  “陈老师过奖了。”我说,现在我叫他老师。
  “唉,可惜你岁数大了一点,否则我把你推荐给祖德,保证你能当全国冠军。可惜了可惜了,唉。”陈祖文叹气,很惋惜的样子。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个天才。这个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投生投错了地方,我这样的天才,爹娘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我笑笑,表示遗憾。
  “不过,就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高了,应该算是个业余高手了,大概相当于业余五段吧。”陈祖文继续说。
  我不知道业余五段是个什么水平,想来还不错。
  “你可以去参加市里的业余比赛了,肯定进前六名,别人要是不信,你就说是我说的。”
  
  回家的路上,我专门买了两瓶啤酒,准备跟如花庆祝一番。
  如花比我还要高兴,她专门炒了四个菜,都是我爱吃的。
  “那你明天就找局长下棋去吧。”如花说,她比我还要急。
  “急什么,再提高一点。”
  “还提高什么?你是全市的前六名,你们局长肯定下不过你。”如花说,似乎我已经是全市的前六名了。
  女人就是这样,考虑问题不周到。
  
  我又去了棋苑几趟,想找陈祖文再切磋切磋,增强一下自己的自信心。可是,几次都没有碰上他。
  “算了,万一他死了,我还不跟局长下棋了?”我终于下定决心,决定去找局长下棋。第四章 机会来临
  要跟局长下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局长可不会像陈祖文一样来找你。而且,你也不可能像陈祖文一样去找他。
  “你以为局长是妓女啊?他会来主动搭讪你?”几天过去了,还没有跟局长交上火,跟老婆交上火了,她每天催我,催得我心烦。
  “你不会主动搭讪他啊?”老婆跟我瞪眼,靠,这世道,真的是没地方讲理。
  “我要是一搭讪就能搭讪上,她不还是妓女?”我没好气。
  老婆哭了,嫁给我这么多年,她只哭过一次,就是她那个局长爸爸偏瘫的好消息被证实的那一刻,她激动地哭了。
  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患难之妻,好男人是不应该让女人落泪的。
  “妓女,妓女,你开口闭口就是妓女,你怎么知道妓女一搭讪就能搭讪上?”老婆哭着说,一边抹鼻涕,一边追问:“你是不是搭讪过妓女?”
  “胡说,我搭讪过谁?我这一辈子搭讪过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我急了,一急就说实话,妈的说我搭讪妓女,那我不成了流氓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妓女了?唔唔唔唔。”老婆哭得更伤心。
  三天,我们两人没有说话。
  
  我错在哪里?我总是在想。难道我这样形容不对吗?难道局长就是妓女吗?
  我用了三天的时间在思考这个问题,三天时间里我甚至没有碰过围棋。
  可是,三天时间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局长、妓女,局长、妓女。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三天之后,我们和好了,其实,局长是不是妓女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现在关键的是,怎样才能跟他下棋?老婆不催我了,她知道这其实不是一个小问题。
  
  通常情况下,局长喜欢在小会议室下棋,那就在他的办公室旁边,一个不大的会议室。有的时候局长中午吃完饭下,有的时候下午下了班下。下棋的时候,门通常不会关着,因为怕别人说三说四,据说当年的那个局长就经常在这里跟女秘书偷情,全局的人都知道,后来市长来视察,在小会议室休息的时候从桌子下面摸出两个用过的避孕套,没过几天,局长就调去市里的计划生育办公室了。
  当然,门也不能全开着,最好的方式是半掩着,留下一道缝,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人没有淫乱,里面的人也可以随时监视外面的人。
  世界上最难开的门不是关着的门,而是半掩的门。因为这个时候你推门进去会显得不礼貌,敲门又会显得很弱智。
  我在这个门前徘徊啊徘徊,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不敢进去。就像我第一次去嫖妓,也是在门外徘徊啊徘徊,难以迈出第一步。(这段话在出版的时候要删掉。)
  
  还是马大姐对我好,说起来,这两年我们之间还有些误会。
  这两年,马大姐的脾气有些古怪,动不动怀疑我在别人面前说她坏话,动不动好几天不理睬我。我很纳闷,这究竟怎么回事?后来我知道了,她是更年期到了。
  还好,马大姐的更年期顺利度过了,于是,我们的睦邻友好关系得到恢复和进一步加强。
  “小李子,来,这是我一个乡下亲戚送来的桃子,可好吃了,洗一洗,给局长送过去。”马大姐说,前两天,我把我的烦恼告诉了她,她决定帮我。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我在厕所里把桃子好好洗了一遍,当然是男厕所,说实话,给老婆洗内裤都没有这么认真过。洗好了,拿个盘子端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小会议室门口。定了定气,轻轻推门进去。
  “局长,下棋呢?这是马大姐的蜜桃,您尝尝。”局长抬头看我,我连忙说。
  靠,成了马大姐的蜜桃了。说实话,跟马大姐共事这么多年,真没吃过马大姐的蜜桃。
  局长的脸色微变,他显然联想到吃马大姐的蜜桃是什么样的情景。
  说实话,马大姐虽然岁数略微大一点,但是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挺骚的骚货。
  “啊,放那吧,替我谢谢她。”局长说,他终于发现我手中端着的蜜桃,于是停止了联想。
  “下棋呢?”我轻轻问了一句,也算是自言自语的搭讪,算是为自己留下来找个借口。
  桃子放在一边,我凑过来看局长下棋。
  这是第一次看局长下棋,也是第一次跟局长凑这么近,连他的狐臭都闻得那么清楚,我挺激动。
  
  说实话,局长下棋的水平很一般,肯定不如陈祖文。陪他下棋的是财务处的左副处长,看上去,还不如局长。
  局长下得飞快,而左副处长就要慢一些,时不时抠脑袋,嘴里还说:“怎么这一步我就没有看出来呢?”
  最后,局长吃了左副处长一条大龙,连数子都不用,左副处长认输了。
  棋局结束的时候,我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因为我心里有底了,我知道我能够战胜局长。说实话,当时的心情甚至有些战胜国的意思。
  “嗯,这蜜桃不错,又甜,水也多,口感真爽。”局长说,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局长的棋下得真好。”我违心地奉承一句,我有些不太习惯,这样当面拍马屁的事情从前只在老婆身上发生过。
  “嗨,我也是乱下。哎,小李,你也喜欢下棋吗?”局长问。
  “大学的时候下过。”我撒个谎。
  “有时间,咱们也下一盘。”局长说完,走了,不等我回答。
  我真的很激动,想不到第一步就这么简单,局长说话是算数的,他一定会有时间的。
  盘子里还有一个蜜桃,我拿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靠,咬了一嘴虫子,怎么是个坏桃子?
  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想。可是再想想,我觉得我不倒霉,这坏桃子被局长吃了那才是真的倒霉。
  
  对于局长来说,“有时间”往往就是“没有时间”。后来我知道,对于当官的来说都是这样。
  可是那时候我没有这么清楚啊,我很兴奋地等待着局长的“有时间”,等啊等,一直等到我兴奋不起来。
  那段时间真得很痛苦,等待的痛苦大家都是知道的,这里就不用形容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形容一下,那一次我去商场给老婆买内衣,刚买完,就觉得屎憋得慌,好像随时要喷薄而出。
  我赶紧找厕所,他祖宗的,这么大个商场,只有一个厕所,还是男女合用的,外面排着队,比他妈早上排队买煎饼果子的人都多。没办法,只好排着。一边看前面还有几个人,一边看手表,那可真是争分夺秒啊。
  小肚子越来越痛,一阵一阵,好像抽筋一样,要不是周围有人,早就扒了裤子一拉了之了。
  “五秒、十秒、十五秒,一百二十秒,终于出来一个了,忍住,忍住。”我忍,我心头默默地忍,不能忍也要忍,绝对不能忍无可忍。
  就这样,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我了,我半弯着腰走进厕所,艰难地关上门,马桶里一摊屎正对着我笑。“妈的,看上去挺漂亮的小姐,拉屎竟然不冲水。”我骂了出来,看看篓子里,数不清的卫生巾。
  我已经蹲不下了,只好慢慢试探着蹲下去,一边蹲,一边让自己想别的事情,好分散注意力。于是我就想局长吃马大姐的蜜桃,“又甜,水也多;又甜,水也多。”我反复说着,终于,蹲了下去,可是,裤子没有来得及褪到膝盖,屎就已经忍不住喷射出来,弄了我一裤腰带。
  “口感真爽。”我正念到这里,我相信,这个时候,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对什么叫爽的理解最深刻,那就是憋了一个小时的屎喷发出来的时候。
  我擦干净了裤腰带,但是我没有冲水。没办法,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拉屎不冲,我凭什么要冲?
  我只能说,等局长“有时间”的感觉就像在商场排队拉屎的感觉,痛苦万状却不能说出来。
  我只能安慰自己:总会轮到我的,总会轮到我的,轮到我就爽大了。
  
  我终于明白,要等“轮到我”是不现实的,毕竟跟局长下棋还不完全等同于排队拉屎。排队拉屎可以等,可是,跟局长下棋必须主动出击。
  办公室的大姐们都看出来了,她们挺帮忙的,马大姐又献了一次蜜桃,周大姐的鲜奶也贡献出来了,甚至秘书张晓红还献了一次参,结果都没有用,还是只能在旁边看一看,拍拍马屁。
  还好,至少吧,跟局长混了个脸熟,在电梯里遇上点点头什么的也变得自然了。
  但是,这些不解决问题。就像排队拉屎的时候放个屁,固然给肠子腾出了一点空间,可是并没有快感。
  毛主席说过: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机会在一个暴风雨的下午来临,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机会总是跟暴风雨联系在一起呢?
  高尔基在《海燕》里说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妈的他不是海燕,他不知道海燕在暴风雨里有多难受,老天有报应的话,让他来世去做海燕,看他还说不说这些屁话。
  暴雨淹了大街小巷,下水道成了上水道,什么脏东西都上来了,避孕套、卫生巾什么的漂了一大街,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的。
  下了班,没有人走,局长也不走,别看他有四个轮子,可是就现在这形势,大街上水漫膝盖,桥下面还不要在裤腰带以上了?再说,开着开着车,万一溅一个避孕套或者卫生巾什么的到玻璃上,岂不是很晦气?
  在暴风雨中,左副处长来了,这样的机会他也不会错过的。于是,棋盘摆好,局长又开始下棋了。
  我凑了进去,送了这么多回蜜桃和鲜奶,我现在已经可以轻手轻脚地去看局长下棋了,不过,还没有发言的资格。
  照旧,局长还是下白棋。
  左副处长以三连星开局,而局长是星小目布局,现在,我对这些布局的术语已经倒背如流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认为我是个高手。
  布局阶段,局长大获成功,逼得左副处长只能下宇宙流,武宫正树喜欢的哪一种,我也知道。
  我一边假装很认真地看,一边在想怎样才能跟局长下一盘。
  正下着,有人来了,敲门进来,一看,是财务处的小刘。
  “左处长,下棋呢?”小刘说,冲局长笑笑。
  “有事吗?”左副处长问。
  “有。”
  “没看我正跟局长下棋呢吗,等会再说。”左副处长心里一定在骂小刘没眼力。
  “急事。”小刘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找左副处长不是个好差事,可是好差事轮不到他,这样的事情是一定要他来的。
  “什么急事?”左副处长很不满的样子。
  “刚才有你一个电话。”
  “那你没告诉他我在开会吗?”
  “告诉了,可是那人又打过来了。”
  “谁呀,找我干什么?”左副处长更不满。
  “说是你小舅子。”
  “我小舅子?什么事?”左副处长有点紧张了,他一向怕老婆,老婆像皇帝,小舅子就像皇帝的贴身太监,得罪不起。
  “说你丈母娘掉水坑了。”
  “啊。”左副处长当时站了起来,他知道丈母娘家附近有几个著名的大坑被称为万人坑,从来没有人管,只要下大雨,一定有人掉进去,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怎么不早说?”左副处长急了,反而怪起小刘来。
  我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要去给别人报噩耗。
  
  左副处长走了,冒着暴雨。
  局长很失望,眼看就要屠龙成功。
  “小李,来,咱们下。”局长主动邀请。
  晴空霹雳啊,我激动得暂时性失明十五秒。
  我坐在刚才左副处长坐的椅子上,拿起一粒黑棋,“啪”,拍在棋牌上。
  外面,暴风雨嘎然而止。
  在此,我要特别鸣谢左副处长的丈母娘,她用她宝贵的生命为我争取到了宝贵的机会。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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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1:52    IP属地:新疆

第五章 局长的避孕套
  
  陈祖文,我操你奶奶。
  大地回音:活该,活该。
  陈祖文,我操你奶奶。
  高山回音:活该,活该。
  我被陈祖文害苦了。
  
  “小李,你水平怎么样啊?”局长问,大概是他发现我下棋的动作太专业或者太不专业,所以在我拍下第一个子之后,他觉得还是先弄清楚我的底细好一些。
  “这个,业余五段。”我壮着胆子说。
  局长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一看,好像有点绝望或者有点后悔,总之,他尴尬地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然后不说话了。他不知道,我这个业余五段是陈祖文封的。
  他明显有些紧张,下棋的节奏比平时慢了很多,甚至手有些发抖。毫无疑问,除了聂卫平之外,我是他遇上的最高的高手。
  二十多手过去,我开始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妙。往日在一旁看别人下棋时那种应付裕如的感觉没有了,反而我感到局长的每一颗子下去都在我的要害上,都那么难受。每次局长落完子后,我都后悔不迭:这才是要点啊,我怎么刚才没有去占?
  又过了二十多手,我的棋开始崩溃。你知道什么叫崩溃吗?崩溃就是看不到一点希望。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一个草包,而不是什么业余五段。
  局长已经不紧张了,但是有些激动起来,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
  一百零八手的时候,棋已经没有办法再下下去,满盘都是白棋,我一块也没有活,全军覆没。
  “你是业余五段?”局长终于说话,笑着说,那是一种气愤至极的笑容。
  “嘿嘿。”我很尴尬,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恨不得一头栽到地上假装抽疯。
  “小伙子,做人要诚实。”局长说完,站了起来,一推棋盘,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暴风雨再次来临,而且更猛烈,高尔基在天堂或者地狱里一定很高兴。
  局长气昏了头,愤怒地下了楼,司机在楼下的传达室等他,急忙去开车。
  暴风雨中,局长义无反顾地上了车,冒着风雨以及避孕套和卫生巾的袭击,走了。
  不幸的是,局长的车在桥下抛了猫,害得局长不得不趟水,晚上回到家,老婆在为他洗衣服的时候,在衣服口袋里翻出一个用过的避孕套。于是,局长的家里发生了一场暴风雨。
  
  我欲哭无泪,我心如刀割。
  我知道,暴风雨里的机会历来都是这样靠不住的。
  如花安慰我,安慰半天,她也哭了。
  “想当官咋就这么难呢?”如花说。
  抱头大哭的结果是我们都没有吃晚饭,批评和自我批评成了我们当天晚上的精神食粮,这是我第一次真诚地感到党的组织原则是多么的正确。
  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个狗日的陈祖文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胡说什么我是业余五段,我也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找局长下棋,也就不会让局长带着用过的避孕套回家。
  找狗日的陈祖文算帐去。我高呼,我要揭穿他的虚伪面目。
  
  第二天,我长了一头的脓包,那都是急的。
  顶着一头的包,下班之后我来到了棋苑。
  “有没有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瘦瘦的,戴副眼镜,穿黑色衬衫的人?”我逢人就问。
  其实,也没有逢人就问,只是准备逢人就问,因为我问的第一个人就告诉我了。
  “你说的是陈祖文吧?”回答我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上去挺斯文。
  “对,对,就是他,你见到他在哪里吗?”我很兴奋,恨不得立即找到他。
  “你找他干什么?”小伙子问,很奇怪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我找他能干什么?我想揍他。可是,我不能这样说,我说:“我,我找他下棋。”
  “找他下棋?”小伙子用很怪的语气问,见我一时没有回答,他突然笑了,似乎他明白了什么,事实上,他却是明白了什么。
  “他是不是说你是业余五段?”小伙子料事如神,现在轮到我一脸疑惑了。
  “嘿嘿,你怎么知道?”我很尴尬。
  “他看见谁都这么说,他封的业余五段估计有好几百了吧。”小伙子笑道。
  “啊。”我这一惊更大。
  “你现在肯定找不到他,估计,最快也要两个月以后吧。”
  “为什么?”
  “他进去了,又犯病了,隔一段时间犯一次,你要真想找他,可以到神经病院去试试,就说你是他侄子。”
  我一脑子空白,我一点也不恨陈祖文了,我只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一个神经病的话?
  
  局长好几天没有上班,据说是那天淋了雨感冒了,可是马大姐的消息是老婆正在闹离婚,局长怕得要命,因为局长的老丈人那可是惹不起的。没办法,局长提出把那个避孕套拿去做DNA测试,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整个局里都在传说局长避孕套的故事,马大姐则表现出一个新闻工作者才有的敏锐嗅觉和严谨态度。
  “小李子,你过来。”马大姐说,自从她把自己的蜜桃献出来之后,自我感觉好像就是我的恩人,跟我说话一点礼貌也没有。
  “啊。”我哼哼吱吱地蹭过去,心情正不好,我没心思跟她说话。
  “小李子,你总跟局长在小会议室里下棋,有没有发现那里有避孕套?”马大姐问,眼里放射着光芒。每当问这类事情的时候,她的眼里一定放射光芒。
  “没注意。”我说,无精打采地,满共跟局长下过一次棋,怎么就成了总跟局长下棋?再者说,就算有避孕套,人家也不能让我看见。
  “观察事物太不认真,那,有没有闻到过什么味道?”马大姐接着问,她对我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什么味道?”我反问。
  “你说什么味道?奇怪的味道。”马大姐提示。
  “奇怪的味道?什么奇怪的味道?”我这一次是装傻。
  “嗨,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就是你跟你老婆那个之后,你又没有洗澡,就会有的那个味道。”马大姐按捺不住了,顾不得什么脸皮,就直截了当地说。
  “怎么会有我老婆的味道?那不麻烦了。”我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哼,你走吧你走吧。”马大姐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气哼哼地不再理我。
  我这辈子如果只做对了一件事情的话,那就是这次对话。从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关于领导的故事,永远都要装傻,什么也不要说。
  如果没有这次对话,我就完蛋了,因为我知道局长轻饶不了我。
  
  马大姐和我的对话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局,还好,马大姐竭力把我描绘成一个傻瓜,一个没眼睛没鼻子的傻瓜。
  “你真的没有见过避孕套?”
  “你真的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过?”
  数不清的人这样问我。
  局长在一个星期之后回来上班了,他的说法是这段时间他去了市里开会。
  “开个屁的会,作DNA 测试去了。”马大姐什么都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知道,因为作这个测试的专家是她小学同学。
  “结果怎么样?”我也挺感兴趣,忙问。
  马大姐甩了我一眼,她还在生我的气,本来不想告诉我,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说:“能怎么样,要是是局长的,他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我真的很怕碰上局长,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可是,常在坟边走,哪能不遇鬼?有的时候,你真的是躲都躲不开。
  那天坐电梯,我刚进去,身后就进来一个人,不是别人,这个时候说的,那肯定是局长。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遇上,放个屁就能充满每一个角落的地方,不要说躲,就是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局长,嘿嘿。”壮着胆子,厚着脸皮,我开了口,总不能让局长先开口吧?
  “小李,好久不见了,还下棋吗?”出乎意料,局长的态度还是和蔼可亲的,竟然还提起下棋的事情。
  “不,不下了,好久不下了。”我连忙说。
  局长不再说话,脸色有些奇怪,我知道坏事了,他一定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不定正在想该怎样收拾我,而我呢,就像个死老鼠一样一动不敢动,就等着被扔进垃圾桶里。
  “卟。”一声巨响,实际上肯定算不上巨响,但是在我忐忑不安中,这就是巨响,这声巨响让我吓了一跳。
  局长的脸色好了许多,现在我知道原来他刚才是在憋屁,可是最终没有憋住。不管怎样,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局长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然后出了电梯。原本,我和他到一个楼层,我决定再坐下去,免得还要一起走一段路。到了下一个楼层的时候有人进来,立即皱眉,然后用厌恶的目光扫视我。
  我急忙出了电梯,电梯外面的空气很新鲜,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局长的屁真的很臭,而刚才我还替他背了黑锅。
  又闻了他的屁,又替他背黑锅,如果老天爷有眼的话,局长就应该放过我。
  
  不能不承认,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有眼,这一次就是这样。
  局长很长时间没有收拾我,而且看起来也没有收拾我的迹象。可是,我的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我每天都在担心,晚上也睡不好。
  早知道这样,我去学什么围棋呢?老老实实混着,不是挺好?老婆也这样说,我们都很后悔,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直到有一天,又是马大姐解脱了我。
  “小李子,你过来。”马大姐突然又开始对我关心起来,看她得意洋洋的眼神,我知道她又弄到了什么内幕,而且很可能跟我有关系。
  “大姐,什么事?”我没有磨蹭,坐了过去。
  “坐下。”马大姐命令,其实我已经坐下来了,她这样说,就是要体现她的权威,我怀疑我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糟了,是不是我上黄色网站被她看见了?”我心里打鼓,这个女人真得很神,什么也别想瞒过她。
  可是,我猜错了,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有猜对过。我要是都能猜对的话,就不在这里混了。
  “把你那天跟局长下棋的经过说给大姐听听。”马大姐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天天都想怎么忘掉那一天的事情呢。
  “说不说,你要是不说,那我可不管你了。”马大姐用威胁的语气对我说,看来,她真的掌握了什么。
  我决定还是说,因为我相信,即使我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说不定她早已经知道了。
  “我说。”我像心理崩溃了的犯罪分子一样,用求饶的眼神看着马大姐。
  “照实说,什么也别隐瞒。”马大姐也像审讯犯人一样。
  我为什么非要告诉她?不告诉她又能怎么样?这些问题我都没有去想,我的直觉就是她能帮我。
  人的直觉往往是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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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1:58    IP属地:新疆

第七章 战胜局长
  现在,我是个高手了。但是,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按照王婆给西门庆布置的勾搭潘金莲的说法,这也就是成了一分。后面,还有九分呢。
  照例,又跟老婆闹了一回洞房。不瞒各位,很久没有来那个了,心情不好,干什么都没劲。
  “勇奇啊,这一次可要小心一点啊,不要像上一回那么莽撞。”老婆说,屁话,这还用她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再也没有敢去看局长下棋,生怕勾起他的痛苦回忆来。现在怎么办?突然一下子又去看?那太唐突了,局长一定会怀疑我的动机,再一次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马大姐这一次也没有办法了,蜜桃的季节还没有到,总不成弄块豆腐让我送过去吧?
  愁啊,想不到,成了高手也有高手的痛苦,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了。
  每天中午听到小会议室噼噼啪啪的下棋声音,我的心里就痒痒的,那感觉就像那次出差,隔壁屋里叫春的声音惊天动地,弄得我也心里痒痒的,结果我只能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然后还是忍不住贴着墙去听隔壁的叫春。
  
  还好,一个月之后,机会来了。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楚王好细腰和卫懿公养鹤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的,我就不说了。
  局里很多人都爱上了下围棋,可见得大家都知道这个窍门。不过,下得好的就那么几个,再加上有了跟我下棋的教训,局长轻易不跟不熟悉的人下棋。
  每个人都想往局长身上蹭,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于是,有人就建议工会搞一个围棋比赛,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局长也。
  工会主席自然乐观其成,冠军悬赏一万,召开了全局围棋大赛,也算是精神文明建设和爱国主义教育的一个部分。
  靠,不就是下棋吗?跟爱国主义有什么关系?
  局长是天然的第一号种子,我也报了名,赛制是淘汰赛。抽签结果很快出来,很遗憾,我没有碰上局长。
  局长的对手是一个刚分来的大学生,看上去傻乎乎的,一句说话要分成三个部分来说的那种。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傻乎乎的家伙是给局长磨刀的,可是,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就算局长也逃不脱这个命运。
  
  局长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推枰认输的时候,局长一副败亦欣然的样子,可是憋得猴屁股一样的脸证明他的心情很不爽。
  围棋大赛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个大黑马夺得了冠军,不用说,那个大黑马就是我。
  我高兴坏了,这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冠军,而且这证明我确实可以找局长下棋了。
  我得到了一万块冠军奖金,不过其中的五千当场被强迫捐给希望工程了,去他妈的希望工程,我到现在也不相信那些钱给了希望工程。如果真的是给了那些没钱上学的孩子,我绝对心甘情愿。
  剩下的钱,请了全办公室的同事们吃饭,然后又寄了一千块给老爹,让他好好把祖坟修一修,最好弄一盏青光灯放在祖坟里,动不动让祖坟冒冒青烟什么的。再剩下的钱,给了老婆。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你就以为局长会来找我这个冠军下棋,那你就跟我当时一样傻了,真的。
  我总是梦到局长对我说“小李,来,干一盘。”然后我就说“干,我早就想干你了。”
  然后呢?然后老婆就会把我摇醒:“勇奇,你真的想干我了?”
  唉,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
  不过,老婆也算善解人意,知道我是说干局长之后,也就不勉强我,说:“那你还是留着精神干局长吧。”弄得我像个同性恋。
  
  其实,局长也是人,很多时候也跟我们一样。
  首轮被淘汰就已经让他悲愤交加了,我这样的草包夺得了冠军则让他出离悲愤。他的心灵受到伤害,流血指数恐怕不低于上一次我大败给他。
  我能理解局长的心情,我急切地盼望他战胜自我,重新站起来。
  可是,局长让我失望了,很长时间,他看见围棋就烦,听见围棋两个字就皱眉。想不到啊,堂堂局长,心理素质也这么脆弱。
  每一天,我都在盼望着小会议室那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可是,我总是失望。
  我基本上绝望了,好不容易成了高手,局长却不下棋了。就像好不容易治好了阳萎,老婆却跟人跑了。我的命怎么这么不济?
  这个时候,我是多么盼望着来一场暴风雨啊。
  那段时间,我成了报纸天气预报栏目的忠实读者。结果,我因为给报纸纠了十八次错而领到了一百块钱的“优秀读者”奖金,你说这气不气人?
  
  根据经验,暴风雨通常在春天和夏天来到,现在是秋天,看来,只好等明年开春了。不过,局长还是没有能够熬到春天来临,我的意思是说没有等到春天他就恢复下棋了,而不是说他没有活到春天。话说回来,如果他老人家驾崩了,最痛苦的一定是我,其次是我老婆。
  上次淘汰了局长的那个傻小子因为一个荒唐的罪名被开除了,不过,这绝对不是局长报复他,到现在我也可以作证。
  那个傻小子基本上是个书呆子,傻乎乎的除了念书什么也不会,想女人想得发疯,可是却没有胆量去找女人。男人憋得时间太长,变态什么的是很正常的,基本上,他好像有一点。
  忘了说,他是硕士毕业的。
  有一天,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故意,他竟然溜到女厕所里去了。其实,那天已经下班了,四外没有人,根据国外的研究成果,这种情况下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会有进去看一看的冲动,但是真正敢进去的除了男清洁工之外,还很少有人。
  而那个傻小子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按理说女厕所里应该没有人了,可谁知道竟然还有一个拉肚子的坐在马桶上睡觉。傻小子唱着民歌在里面扫射,把那个拉肚子的吵醒了。
  也是傻小子命中该绝,拉肚子的是工会副主席,从前是解放军战士。虽然四十多岁了,功底还在,当兵的时候没少看见男兵裸体出操,还怕你一个书呆子端着枪扫射?
  具体过程就不说了,傻小子就被抓住了。局里一讨论,开除,连工会副主席都敢调戏的人,这局里这么多没结婚的小姑娘怎么办?
  “年轻人要加强教育啊,否则,他们很容易变坏。”局长语重心长地说,掩饰不住笑容。
  不过,局长还是为局里的女同志办了一件实事。为了保证今后不再出现类似事件,局里拨款,给每个女厕所的门装了一把锁,每人发一把钥匙。结果,男的进女厕所的事件再也没有发生过,可是女的就开始频频光顾男厕所了——憋急了,又忘了带钥匙,怎么办?这是后话,不提。
  
  其实,局长一向就想下棋,到傻小子被开除以后,他就憋不住了。
  终于有一天,我又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从小会议室传出来。我的心怦怦地跳,其实,平时也不是噔噔地跳。
  不用问,局长死灰复燃了。
  我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老婆,老婆在电话的那一边激动地哭了。
  “我们有希望了,我们有希望了。”老婆的话说得很兴奋也很心酸,唉,看看我们,多么容易满足啊。
  
  左副处长比我还要高兴,需要说明的是,现在他已经是处长了,左处长。每当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榜样,信心更足了。
  左处长比左副处长要忙很多,陪局长下棋的机会也就少很多。当然,也许是局长总是赢他,赢得都不想赢他了。当然,还有可能是局长对于上次输给傻小子一直耿耿于怀,憋足了劲要证明自己那一次不过是大意失荆州。
  总之吧,局长要跟我下棋。我估计,他早就想跟我下棋了。
  好消息是左处长告诉我的,局长不可能亲自来说“小李,来干我吧”。
  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请原谅我像“还珠格格”里面那个变态皇帝那样说话,不过那天我真的是好高兴好高兴,变态就变态一点吧,至少咱不是从头到尾都变态,偶尔变变态有利于身心健康。
  我到了小会议室,里面没有人,不过围棋已经放好了。左处长装模做样地给局长打电话,告诉他说“小李想跟你下棋”。
  靠,不错,我是想跟局长下棋,而且想得发疯。不过这一次可是局长想跟我下棋,这样做无非是要显得他很给我面子。没办法,当官的别的可以不要,面子不能不要。不过,要面子不等于要脸,脸和面子有的时候还真不是一样东西。
  局长慢悠悠地到了,推开门,一眼看见我:“嗷,我说哪个小李?原来是勇奇啊,我们的冠军哪。坐坐坐,切磋切磋。”
  装吧,你就装吧,看我怎么干你。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起这两句话来。我原本的意思是局长跟我下棋是自己找输,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两句话用在我自己身上比较合适。
  我很镇定,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有点意外。大概围棋高手都是这样的,只要比别人水平高或者以为自己比别人水平高,就可以端着个架子。就像陈祖文和我,他一个修鞋的,我可是国家干部,可是他看见我就好像看见一双破鞋,丝毫没有一点尊重的意思。
  现在我看局长就好像这样,好像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啪。”局长先下手了,他急着要赢我,可是他拿错了棋,拿成了白棋。
  “局长,该我先。”毛主席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可是战术上还要重视敌人,尽管他将是我的手下败将,可是我还要假装很尊敬他,实际上,我真的很尊敬他。
  “嗨,看错了,那你先吧。”局长有些尴尬,将白子收了回去。
  我知道,局长一向是喜欢执白的,因为他认为执黑执白没什么区别,而执黑还要贴子。如果一个下棋的执黑执白都下不出区别的话,他的水平也就可想而知了。别怪我讽刺他,他确实不行。
  “啪。”我的棋子拍在了棋盘的正中央,天元,这是我师父陈祖文第一次跟我下棋的时候下的地方。
  每个人都吃了一惊,除了局长,还有左处长。
  “冠军就是不一样。”左处长恭维一句,局长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而我这个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局长脸色的变化,我只是想在局长面前显示自己的实力。
  局长想了想,很老实地在角上投了一子。
  很久没有跟局长下棋了,说句表扬他的话,他真的没有什么长进。因为如果说他有进步的话,就等于说他从前就根本不会下棋。
  我没有急着要赢他,如果五十手过去他就投了,那不是很快就下完了?毛主席说过:围而不打。
  棋局进行得不是太快,主要是局长的速度比较慢。
  “唉,好久不下了,定式都忘了。”局长说,好像他能记住很多定式的样子。
  棋局的进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等中盘过去之后,我开始收网了。局长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棋一块也没有活,“嗯?”局长频频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会抬头看看我,似乎不大相信我能下出这样的棋来。
  不管相不相信,局长的白子全部阵亡了。
  目瞪口呆,现在我知道什么是目瞪口呆了。不过,局长并没有目瞪口呆太长时间,大概三点五秒的时间之后,他恢复了常态。
  “小李,下得不错,不错,不错。”第三句“不错”说出来的时候,局长已经走到了门口。
  左处长笑笑,背着手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天哪,我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感到后脖子发凉,那是头上的冷汗在流淌。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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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2:01    IP属地:新疆

第八章
  狗日的左处长,
  大地回音,操蛋,操蛋。
  狗日的左处长,
  空谷回音;操蛋,操蛋。
  如果说上一次神经病陈祖文是无心之失的话,这一次左处长就真的是居心险恶了。
  “ 小李,你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多说了。局长最近赢棋赢多了,如果你能赢了他,他肯定对你有好印象,你可要全力以赴啊。”在局长来到之前,左处长像个老大哥一样叮嘱我。
  我很傻,真的很傻,当时我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谁又能想到,像他这样看上去绝对是个好人的人竟然这样阴险。
  我让局长输得很没有面子,我记得当初傻小子赢他也不过是小胜,而我呢?我比傻小子更傻。
  这个时候,我想起傻小子上女厕所的事情来,我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什么时候也会去女厕所,然后被开除。
  那是我这一辈子最为失落的一段记忆,就像一个辛辛苦苦种了一棵树,结果却用这棵树吊死了自己。
  现在我想起来了,那一天没有暴风雨,那本不是我运气到来的时候。
  
  局长再也没有下过棋了,整个局里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知道我是没有前途了,原本就渺茫的前途现在连渺茫都称不上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对当官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只是担心我的饭碗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处境似乎不比上任局长在的时候更好,我忐忑不安,总是自责。
  
  我去见了我的师父陈祖文,他依然在修鞋,不过日子比从前艰难许多,因为城管的罚款任务比上一年增加了三成。
  “早知道你学围棋就是为了巴结当官的,我就不该教你。”陈祖文很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很有气节。
  我讨厌巴结二字,通常现在叫做“公关”。不过,我还是很敬佩陈祖文的骨气,宁可修鞋,也不巴结当官的。古人说:大贤隐于市。大概就是说陈祖文这样的人。
  “因为我当年也想靠下围棋巴结上司,结果反而得罪了他,被打成反革命,只能靠修鞋为生。”陈祖文回忆说,原来如此,他也不是什么高尚之流,算我看错了他。
  我决定瞧不起他。
  陈祖文看出了我表情的变化,他没有生气,因为他比我更明白。
  “这世道,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我说不教你,不是认为你不该去巴结当官的,而是我知道靠围棋去巴结当官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怎么这样说?”
  “我告诉你吧,但凡下围棋下得好的,必然是一身傲气的,没有傲气,也就下不好围棋。我给你看看,吴清源、聂卫平、马晓春,这些最高的高手,哪个肯巴结别人?当年吴清源小的时候陪段祺瑞下棋,不也总是砍得段祺瑞寸草不留?你说是左处长让你赢局长,其实你心里本来就想赢。”
  我倒吸一口凉气,高啊,想不到一个修鞋的人有这样的见识。
  “真是听君一席话,从此不读书。”我装作茅塞顿开的样子,实际上也差不多。
  现在我知道了,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来拍马屁的,譬如围棋这样高尚的东西。
  当然,我知道我这样的人跟高尚是不沾边的。
  “可是,这个世界是需要巴结人的。”陈祖文又说,现在,好像他怎么说都是对的。
  我不解,难道我不想当官也要巴结人?
  我没有想明白,根本就不用我想明白,因为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城管队员。
  陈祖文立即露出了一脸讨好的笑,与他刚才高人的形象完全不匹配的笑,很卑微,卑微到有一点卑鄙。他从凳子下面拿出一双鞋,臭烘烘的鞋,递了过去。
  “修好了?多少钱?”城管队员叼着烟,有气无力地问。
  “嘿嘿,拿走吧,收什么钱?”陈祖文陪着笑说,满脸的巴结。
  “不是我不给钱啊。”城管队员扬着脖子,好像不给钱反而是很给陈祖文面子,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陈祖文脸上的笑容很长时间才褪去,然后是面无表情。
  唉,都不容易啊。
我把围棋扔进了江里,因为那是高尚的东西,而这个世界不能靠高尚生活。现在,我知道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是什么含义了。
  我给老六打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简略说了一遍。
  “你真的没大脑。”老六说话越来越没有大小,我怎么说也是老二。
  “你以为就你会下围棋?”老六继续说。
  “我把围棋扔了。”我说。
  “你不应该扔掉,你会后悔的。”老六说。
  “我不会后悔。”
  “怎么这么吵,你又在火车站?”
  我挂掉电话,火车站真的很吵。
  
  我决定我决不后悔,当然,我知道后不后悔不是谁自己能决定的。
  老子不当官还不行吗?
  我不再每天竖起耳朵来听小会议室的声音了,也不再每天注意局长脸上的表情了,偶尔跟局长碰上也不用做贼心虚一样哼哧哼哧说不出话来还想说话。
  总之,突然发现做人其实可以不那么累。
  那是我活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也是我认为自己活得比较有尊严的一段日子。不过,我必须承认,这里有自我麻醉的成分,同学聚会我一概不去,我怕受刺激。
  可是,还是发生了我没有想到的事情,那就是局长调走了,而且是降级调走。我想说的是,基本上是我害了他。说实话,他是我所见到的比较好的一个局长了,害了他让我至今不安。
  那次惨败给我之后,局长也把围棋给扔掉了(我猜想的),从此他真的戒了棋。戒了棋之后的局长有更多精力无法发泄,怎么办?一次不知道看了什么电影,局长泪流满面,“看看别人,再看看我们自己,我们为国家作了什么?惭愧啊。”
  大家私下都说局长在演戏,可是我说不像,于是所有人都用藐视的眼光看着我。
  可是,有的时候,你真不能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坏。譬如局长,对围棋的热爱证明他还是向高尚的方向发展的,或者说,围棋害了他。
  局长把下围棋省下来的精力全部扑到了工作中,推出了多项新举措,而且都是亲力亲为,局里的工作一下子有了很大的改观。当然,也有并不如意的举措,不过并不重要。
  我认为他应该成为全国劳模了,应该弄个什么代表啊委员的才算是对他的肯定。可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很多事情我都不懂。
  
  局长要被调走了,去一个街道担任街道办主任。
  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样一个好干部得不到提拔,反而要被撤呢?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问马大姐还是问老六,最后我决定都问一下。
  “笨蛋,”马大姐现在总是这样称呼我,好在我不跟她计较,“你知道什么叫只顾低头拉车,不顾抬头看路吗?”
  这我还不懂?这我确实不懂。所以,还要老六来进一步指点。
  “老李,这么说吧。这世道,干多少活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犯多少错误。干得越多,犯错误的机会也就越大,知道了吧?”
  “那什么都不干最好了?”
  “基本上是这样,但是,一定要会写工作总结。”
  “不会吧?”
  “不会个屁,你仔细看看报纸上那些升官的人,什么时候是因为工作干得好升上去的?升官秘诀就是有资历没成绩,不犯错误。”
  我沉默,我不得不承认老六的真知灼见。
  “喂,怎么这么安静?你不在火车站?”老六奇怪地问,他很奇怪我这次怎么不做贼心虚了。
  我挂上电话,看看办公室的大姐们,她们立即装出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但是,现在我知道是我害了局长。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还在下围棋,也就不会去干那么多事,也就不会犯错误,也就不会被撤职,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副市长。
  我害了一个好人啊,而被害的往往都是好人。
  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在精神病院的陈祖武,他好像也是被我害的。
  
  临走的前一天,在电梯里碰上局长。
  “小李,我明天就要走了,来跟我下盘棋吧。”局长发出邀请,我真的吃了一惊。
  “局长怎么又有时间下棋了?”我有些不敢相信。
  “想轻松轻松啊,下棋虽然是斗脑子的,可是都在面上摆着,输赢都没话可说。不像这个社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太多了。小李,在这个局里,你是最诚实的人了。”
  我真的有些受宠若惊,我知道局长为什么说我是最诚实的人。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想不到,我跟局长成了知己,可惜晚了一点。要是在一年前,我不就发了?别怪我太俗啊,我只是比较诚实而已。
  在小会议室,我们下了第三次棋,棋是崭新的,显然是局长刚刚买的。局长的水平还是那样,不过我这一次手下留情了,双方基本上不分胜负,没有数子,就算是和棋了。
  “小李,你的棋退步了。”局长笑了,他以为我真的退步了,却没有想到我其实没有他想像得那么诚实。
  局长把棋送给了我,而我珍藏了起来,我不想再下棋了,除非遇上值得跟他下棋的人。
  
  局长的走没有引起轩然大波,甚至不如在楼道里发现一个死老鼠那么轰动。因为新的局长已经来到了,缅怀过去也就意味着抗拒未来,任何关于旧局长的话题都会被视为对新局长的抗拒。
  “小李子,你傻啊。”马大姐劈头骂我,骂得我也有些光火。
  “怎,怎么了?”
  “你怎么又跟局长下棋了?”
  “怎么了?”
  “毛主席的送瘟神你学过没有?”
  “学过。”
  “你知道什么是瘟神?”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艾滋的人,发疯的狗,卸任的官。还有一个什么啊?忘了。你没看见,大家躲还来不及呢,你还往上凑。你看看人家左处长,从前每天不去局长那里汇报两次工作都活不下去,现在还去不去?”
  马大姐说得有理,真的有理。
  现在我想起上一任局长,也就是我老婆后爹磕掉门牙的那次,说是副处以上的才有资格送他去医院;而现在的局长卸任的时候呢?副处以上的都躲开了。
  古人说:一贫一富,及知交态;一贵一贱,乃见交情。
原本我就想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了,直到什么时候混上个副处级科员,然后退休,然后靠那点可怜的退休金活到活不下去的时候。
  至少吧,我的儿子或者女儿不用像我一样一生下来就是农民,他或者她一生下来就可以是城市户口,比我算是进了一大步。
  老婆对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从前每天一个煎鸡蛋的待遇取消了。她已经有些后悔嫁给了我这个土包子,她经常说她同学的老公怎么升官发财了。
  偶尔,老婆也会突然对我热情一把,因为她的一个女同学又离婚了。
  “男人当官就变坏,勇奇,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什么也不要争了。”老婆会这样说,我就假装很赞成,其实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屁话,不用过夜就会后悔。
  有的时候我会去看望陈祖文,顺便跟他学学修鞋,我相信有一门手艺是好事。那时候我比较喜欢修女士高跟鞋,可是没有多久,我满手都染上了脚气。
  妈的,原来女的比男的还不爱穿袜子。
  故事如果到这里就结束的话,我也就不用去卖肉了。陈祖文常说:生命就像修破鞋,你不知道哪一双上有脚气。
  我不知道哲学是不是可以用来指导修鞋,但是我知道修鞋可以修出哲学来,陈祖文的破鞋理论指导着我这本书的进程,我感觉有些对不起辩证唯物主义,我是说,辩证唯物主义跟破鞋理论是相通的。
第九章
  那一天,我爹在信里哭了,泪水淋湿了他的信,他在信里这么说的,说他边流泪边写信。信上有一些水渍,就是我爹的眼泪。不过,我觉得那些水渍更像是口水。
  我爹流泪的原因听起来很凄楚,他说前段时间家乡爆发了山洪,结果把我们家给冲了,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把我们家的祖坟给冲了,祖宗的那几块骨头都到江里喂鱼去了。
  “孩子,爹对不起你,今后祖坟冒青烟的机会再也没有了。”爹在信里说。
  我笑了,每次祖坟冒青烟都没有什么好事。
  
  可是,我没有笑多久,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爹的第二封信在两天之后就来到了。
  “狗子,我也想到城里住几天,行不?”爹在信中写道。
  晴天霹雳,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晴天霹雳,该来的终究来了。
  虽然我对祖宗没什么感情,可是对于我爹还是颇有几分崇敬的,为了我上大学,他把家里的什么都卖了,就差卖身了。
  好不容易,我算是大学毕业了,有钱给家里了,可是始终也没能让家里翻身。这次,大水又把家全给冲没了,爹怎么办?原本还想着有点什么救济之类,可是爹的信里告诉我,每家只有十五斤大米,其他的都不知道被哪一路的贪官给贪没了。
  爹要来,怎么办?爹来了,娘来不来?娘要是不来,被别人勾走了,怎么办?他们要是不来,他们怎么办?
  我的头都大了。
  
  回家跟老婆说了之后,头更大了。
  “来吧,都来吧,他们睡屋里,你睡屋顶,我睡到大街上去。”老婆的话像刀子一样插在我的心口,这我不怪老婆,看看家里这点地方,比我老家的猪圈还要拥挤,来了怎么住?
  不过,我还是跟老婆吵了一架,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我对老爹的孝心。吵架的声音惊动了邻居们,也惊动了居委会。
  “小两口,吵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跟王大娘说说,帮你们解决了。”居委会王大娘跳了出来,每次有人吵架她都会跳出来,你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快六十了。基本上说,她喜欢看别人吵架,看够了,就劝架,劝架的结果并不重要,关键的是享受整个过程。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我总在报纸上看到人们的爱心爆棚,我梦想着能够有人伸出充满爱心的手,帮我解决这个忠孝不能两全的问题。
  “王大娘,呜呜呜。”我一把抓住王大娘满是皱纹的手,就像迷途的孩子找到了传说的亲娘。
  我把我们争吵的原因一五一十地向她倾诉,然后等待她说:“大娘有办法,居委会正好有个仓库空着呢。”
  “唉。”王大娘叹了一口气,把我的手从她的手上掰开,“孩子,我代表居委会向灾区人民表示慰问。”
  说完,王大娘转身走了,扭着她那肥硕但是缺乏弹性的屁股。
  
  我失败了,我一手导演的好戏就这样失败了。
  剩下的,就是我和老婆抱头痛哭。
  床前,几个老鼠在悠闲地散步。我用深情的泪眼看着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我要是老鼠就好了,随便挖个洞就能把老爹老娘搬过来。
  可是,我终究是个人。
  可是,我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是个人。
  我给爹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们都很欢迎他们,可是,最近城里乱得紧,警察到处抓坏人,凡是没有城市户口的都会被抓起来。
  “他们管你们叫盲流,抓进去之后就是流氓。枪毙肯定不会,但是肯定比你们现在在老家惨多了。过一阵子风头过去,我们再去接你们吧。”我在信里写道,泪水和鼻涕顺着笔流在信纸上。
  你们说,我还是人吗?
  随信一起,我夹了两百块钱,如果我还是人的话,这两百块钱算是个证明。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梦见爹娘,他们住在老家的席棚里面,吃别人吃剩的东西。那条叫猴子的狗还算孝顺,总是叼一些骨头回来给他们吃。
  那条狗很瘦,年龄不小了,算起来,基本上可以作我弟弟。就因为瘦,所以起个名字叫猴子。也有说法是我的小名叫狗子,一家不容二狗,所以他就叫猴子了。
  猴子已经快瘦成木乃伊了,爹用他干瘦的双手摸着猴子的脑袋说:“孩子,养儿不如养条狗啊,狗子不配做狗啊。”
  正说着,我回去了。
  “你还来干什么?你还记得我们?你为什么骗我们?”爹和娘一起来质问我。
  “汪汪,你不配做狗,把我的名字还给我。”猴子也跟着叫。
  “爹,儿子来告诉你好消息了,单位分房,我分了个三室一厅的,我来接你们二老去城里住呢。”我说,目光炯炯。
  “真的?警察不抓流氓了?”
  总之吧,爹娘和猴子跟我到了城里,爹看什么都新鲜。
  “狗子,这不是做梦吧?是真的吧?”爹问。
  “不是做梦,怎么是做梦呢?”
  不是做梦是什么?不仅做梦,还伴随着发烧。
  
  那次发烧足足烧了一个星期,退烧之后我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我知道那是老天爷在惩罚我,所以我一点也不愤怒。
  不过,老爹老娘终究还是没有惨到那个地步,党和国家没有抛弃他们,那几个贪官被绳之以法了。他们的日子虽然艰苦,还可以过下去。只是猴子被饿死了,我写了一篇“纪念猴子狗君”,算是我唯一可以为它做的事情。
  但愿天堂里有狗的位置。
  
  人可以没有理想,但是,有没有理想都要活下去。或者说,当一个人没有理想的时候,他的理想就是活下去。
  而活下去,未尝不是人的最高理想。
  请原谅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格言,我的意思是说,格言本来都是普通人先说出来的,可是被那些狗屎名人一说,就好像成了他们发明的。与其那样,不如我先说出来。
  
  如果说到了这个时候,我依然可以安于现状的话,那我是什么人?我就成了公共厕所里的蛆,每个人都会尿我,每个人都会试图用屎把我埋葬。而我呢,就算茁壮成长,也不过变成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
  请原谅我用这样劳动人民的语言来形容我的心情,或者为我今后所作的事情提前作一个解释。
  
  现在,必须要介绍新来的局长了,其实他已经来了半年多了。
  局长年过五十了,可是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常常有人在他面前夸奖我们这里干部队伍年轻化做得好,其实,他比上一任局长还大三岁。
  令人惊讶的是,这么大岁数的局长竟然是一个体育迷,在他的车的后备箱,据说总有几副网球拍。
  天哪,我从来没有碰过网球。
  如果你上过大学的话,你就会知道,像我这样从农村去的土包子是没有什么体育脓包的。关于这一点,我比较有发言权。
  通常,干农活干多了,农村人耐力十足,但是爆发力就不行,而体育运动主要是靠爆发力的,除非你跟马俊仁练长跑。
  我在大学里也打过乒乓球和羽毛球,结果因为动作僵硬而被称为“机器人选手”。
我现在决心开始学习打网球了。
  你会说我“狗改不了吃屎”,没办法,既然生而为狗,就只好吃一辈子屎。如果你还是不理解,那么我只好祈祷你下辈子做一回狗。
  你会说我是不是有点精神变态,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过得好一点而已,而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要去请教老六。说实话,我已经有点佩服他了,他已经成了他那个局的副局长,成了重点培养对象。而在大学的时候,他的成绩一塌糊涂,常常靠着给老师送礼才勉强过关,那个时候,我真的有点瞧不起他,常常担心他毕业之后怎么办。
  现在看来,我应该担心的是我自己。
  
  “嘿嘿。”来到老六办公室的时候,我突然有点拘谨,宽大的办公室再加上宽大的大班台,肥嘟嘟的老六就坐在宽大的大班椅上,真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我简直不知道该叫他老六还是叫他局长。
  好在,老六还是老六,还是那个好兄弟,他亲自沏茶给我喝,除了肚子大一点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地方显示出他的地位比我高。
  他知道我来干什么,因为在电话里我大致跟他说过,于是他邀请我来他这里“授业解惑”。
  “你知道当初你错在哪里吗?”老六问,不是盛气凌人的那样,还像在大学里争论里根究竟是几流演员是那样,天真无邪的样子。
  “靠,我当然知道。”
  “说来听听。”
  “我不该那样赢他,我该比他稍稍高一点,那样他就会喜欢跟我下棋,然后就会提拔我。”
  “噗哧。”老六的一嘴茶都吐了出来,吐在他的裤裆上,看上去像是尿了裤子。
  “不对?”我问,有些恼火。
  “老李啊,你的悟性太差了。”
  
  我一向不肯承认自己的悟性差,因为我的悟性确实不差。不过,自以为悟性不差的人都是因为没有遇上悟性高的。
  老六就是一个悟性高的,我对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如果说当初陈祖文的话令我“听君一席话,从此不读书”的话,那么,老六的一番话就是“听君一席话,读过的书都想退回去。”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大学的老师都有老六这样的智慧并且传授给我的话,我早就飞黄腾达了。
  那天回家之后,我把老六和我的对话作了一个完整的笔录,现在拿出来看,还是那么的令人不得不折服。现在,我宁愿让大家都看看,也算是对大家的一点贡献,也算是告慰老六的在天之灵。
  老六永垂不朽,至于他是怎么死的,与本书无关。
  
  “请听题,你知道什么是四大铁吗?”老六问,看上去很严肃。
  “四大铁?钢铁、白铁、烙铁,还有什么铁?老六,我们可是学文科的。”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的谈话跟铁有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四大铁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原来如此,好像听说过。
  “那咱们不是一起同过窗?”我问。
  “废话,要不是一起同过窗,我一个堂堂副局长会给你倒茶?”老六说着,笑了,“大学同学之间,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有困难我帮助你,我有困难,你也肯定会帮我。”
  “就是,就是。”我连忙点头,也笑了。
  “这点很重要,你看好多单位不都是这样?什么清华帮、北大帮、哈工大帮等等,都是同学和校友互相提携。”
  老六说得对。
  “请听题:可是,同学就那么几个,不一定能帮上忙,这个时候怎么办?”老六继续。
  “这个。”我有点傻眼。
  “不是还有三大铁吗?”老六皱皱眉,对我的悟性表示遗憾。
  “一起扛枪?”
  “屁话,这把年纪了,扛鸟枪啊?”老六生气了,别说他,连我自己都生自己的气,我真不争气,好在老六不是真生气,提醒我说:“不管多大年纪,一起嫖娼和一起分赃都是可以的。”
  “跟局长一起嫖娼?哪有机会?”我笑了,这简直是开玩笑,至于分赃,更加没有可能,我凭什么去跟人家分赃?
  “你木瓜脑袋啊?你现在当然没法跟人家一起嫖娼了。你首先是陪人家玩好,然后再找机会一起嫖娼,然后你就可以闭着眼睛望上爬了。”老六耐心地启发我,是啊,如果不是一起同过窗,人家何苦这样苦口婆心?
  如果跟局长一起嫖过娼呢?那不是比一起同过窗更亲热三分?
  “这么说,陪局长玩好只是第一步,应该有更高的志向?”
  “你总算开了一点窍?”老六笑了。
  靠,一起嫖娼,一起嫖娼。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象着一起嫖娼是个什么场景,结果,把车骑到了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里,被一个记者拍个正着,第二天我狗啃泥的照片就上了报纸。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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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2:02    IP属地:新疆

第十章
  苏老说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读书的时候,老师讲这两句话通常会用掉四堂课的时间。现在看来,那四堂课不如去拉屎。
  让我真正领会到苏老这两句话内涵的还是老六,现在我明白了,我从前的根本问题就在于站得太低,把全部的眼光都盯到围棋里去了。而实际上呢?我应该站得高一点,从围棋里跳出来,站到嫖娼的高度去看问题,去指导自己的围棋工作。
  站到了这样的高度,就会明白,围棋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手段,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因此不应该拘泥于手段。譬如,局长下棋的时候喜欢用手指头挖耳朵,我为什么就没有为他准备一个挖耳勺呢?
  毛主席说过: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可是,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机会永远都是有的,关键在于发现机会,发现机会比创造机会更重要也更有效率。
  哲学书上说得好:理论指导实践,实践反过来发展理论。
  多好的哲学啊。
  我把这命名为“老六哲学”,以纪念老六对于哲学的突出贡献。
  
  可是,实践与理论往往就像武大郎和武二郎,听起来是一家人,真正站在一起,就会发现他们相像的地方太少了,就会怀疑其中的一个是他妈偷情的成果。
  才把创造机会说成一堆狗屎,回过头来,发现狗屎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很想发现什么可以接近局长的机会,可惜,我离他太远,基本上没有机会去发现机会。
  记得那次局长上厕所忘了拉裤子拉链,我敢打赌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告诉他,最后,我鼓足了勇气准备去提醒他“你的拉链忘了拉了”的时候,已经晚了,审计处的胡算抢在了我的前面。
  “局长,昨天看了一个笑话,很有意思。”胡算真的很聪明,而且很镇定。
  “什么笑话?”局长感到一点突兀,不过还算和气。
  “昨天看高尔夫(参数|询价)转播,解说员说伍兹又抓了一只小鸟,旁边两个人不懂,一个人问抓小鸟是什么意思,另一个人说‘肯定是说他的裤子拉链没有拉’,哈哈哈哈。”胡算笑了,虽然有些生硬。局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下面,他也笑了,随后拉上了拉链。
  没有多久,胡算成了审计处副处长,这是后话。
  这是我发现的唯一一次机会,可惜功力不到,被别人抢走了。
  而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恐怕还是要通过创造机会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所以,我还是要学习打网球。
  
  古代的时候有一个傻瓜,有一次老婆让他去买一只鹅,结果他买了一只鸭子回去。
  “你为什么买了一只鸭子回来?”老婆怒斥。
  “鸭子养大了,不就成鹅了吗?”
  我怀疑这个傻瓜就是我的祖先,自从祖坟被冲跑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想起祖先来。
  
  我竟然以为打好了羽毛球,就会打网球了。
  我买了一副羽毛球拍回来,疯狂地练习,老婆担任我的教练,当然是只教不练的那种。等我把力量和体能都练好了之后,老婆把他们厂里羽毛球比赛的冠军介绍给我认识。
  那个冠军很厉害,一般情况下,一局下来,我一分也得不了,就像刚开始跟陈祖文下棋。我很沮丧,因为他总是说我的动作像僵尸,他妈的我老婆介绍的是个什么鸟人,说话都不会说。
  支持我坚持下去的是与老六的那次谈话,每次我看着空中飞舞的羽毛球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一起嫖娼”四个大字。
  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我忍受了。
  可是,永远不要以为忍受了的就是正确的,至少这一次我是错误的。
  
  等我终于可以跟这个家伙分庭抗礼的时候,我决定跟他分手了。我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决定请他吃一顿饭。
  可是,他拒绝了,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摆脱了低级趣味的人。
  “吃饭就免了吧,请我去插花洗浴中心爽一爽吧。”他说。
  插花洗浴中心,听这个名字你就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靠,跟你一起嫖娼?真他妈挖金子挖出个地雷来。
  我拒绝了他,嫖娼可以,但是不会跟你。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乍一听摆脱了低级趣味,后面才发现整个就是一低级趣味的化身。
  “想不到他还嫖娼。”回到家里向老婆作了汇报,老婆很鄙视他并且及时表扬了我。
  “嫖娼还不如嫖老婆。”我说,我做到了。
  不过,跟局长一起嫖娼的理想没有告诉她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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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2:04    IP属地:新疆

第十章
  苏老说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读书的时候,老师讲这两句话通常会用掉四堂课的时间。现在看来,那四堂课不如去拉屎。
  让我真正领会到苏老这两句话内涵的还是老六,现在我明白了,我从前的根本问题就在于站得太低,把全部的眼光都盯到围棋里去了。而实际上呢?我应该站得高一点,从围棋里跳出来,站到嫖娼的高度去看问题,去指导自己的围棋工作。
  站到了这样的高度,就会明白,围棋不过是一个初级的手段,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因此不应该拘泥于手段。譬如,局长下棋的时候喜欢用手指头挖耳朵,我为什么就没有为他准备一个挖耳勺呢?
  毛主席说过: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可是,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机会永远都是有的,关键在于发现机会,发现机会比创造机会更重要也更有效率。
  哲学书上说得好:理论指导实践,实践反过来发展理论。
  多好的哲学啊。
  我把这命名为“老六哲学”,以纪念老六对于哲学的突出贡献。
  
  可是,实践与理论往往就像武大郎和武二郎,听起来是一家人,真正站在一起,就会发现他们相像的地方太少了,就会怀疑其中的一个是他妈偷情的成果。
  才把创造机会说成一堆狗屎,回过头来,发现狗屎也是不可或缺的。
  我很想发现什么可以接近局长的机会,可惜,我离他太远,基本上没有机会去发现机会。
  记得那次局长上厕所忘了拉裤子拉链,我敢打赌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告诉他,最后,我鼓足了勇气准备去提醒他“你的拉链忘了拉了”的时候,已经晚了,审计处的胡算抢在了我的前面。
  “局长,昨天看了一个笑话,很有意思。”胡算真的很聪明,而且很镇定。
  “什么笑话?”局长感到一点突兀,不过还算和气。
  “昨天看高尔夫(参数|询价)转播,解说员说伍兹又抓了一只小鸟,旁边两个人不懂,一个人问抓小鸟是什么意思,另一个人说‘肯定是说他的裤子拉链没有拉’,哈哈哈哈。”胡算笑了,虽然有些生硬。局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下面,他也笑了,随后拉上了拉链。
  没有多久,胡算成了审计处副处长,这是后话。
  这是我发现的唯一一次机会,可惜功力不到,被别人抢走了。
  而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恐怕还是要通过创造机会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所以,我还是要学习打网球。
  
  古代的时候有一个傻瓜,有一次老婆让他去买一只鹅,结果他买了一只鸭子回去。
  “你为什么买了一只鸭子回来?”老婆怒斥。
  “鸭子养大了,不就成鹅了吗?”
  我怀疑这个傻瓜就是我的祖先,自从祖坟被冲跑之后,这是我第一次想起祖先来。
  
  我竟然以为打好了羽毛球,就会打网球了。
  我买了一副羽毛球拍回来,疯狂地练习,老婆担任我的教练,当然是只教不练的那种。等我把力量和体能都练好了之后,老婆把他们厂里羽毛球比赛的冠军介绍给我认识。
  那个冠军很厉害,一般情况下,一局下来,我一分也得不了,就像刚开始跟陈祖文下棋。我很沮丧,因为他总是说我的动作像僵尸,他妈的我老婆介绍的是个什么鸟人,说话都不会说。
  支持我坚持下去的是与老六的那次谈话,每次我看着空中飞舞的羽毛球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一起嫖娼”四个大字。
  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我忍受了。
  可是,永远不要以为忍受了的就是正确的,至少这一次我是错误的。
  
  等我终于可以跟这个家伙分庭抗礼的时候,我决定跟他分手了。我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决定请他吃一顿饭。
  可是,他拒绝了,想不到他竟然是一个摆脱了低级趣味的人。
  “吃饭就免了吧,请我去插花洗浴中心爽一爽吧。”他说。
  插花洗浴中心,听这个名字你就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
  靠,跟你一起嫖娼?真他妈挖金子挖出个地雷来。
  我拒绝了他,嫖娼可以,但是不会跟你。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乍一听摆脱了低级趣味,后面才发现整个就是一低级趣味的化身。
  “想不到他还嫖娼。”回到家里向老婆作了汇报,老婆很鄙视他并且及时表扬了我。
  “嫖娼还不如嫖老婆。”我说,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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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2:23    IP属地:新疆

第十一章
  我在想象潘金莲砸住西门庆的时候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她一定很惶恐很惭愧很觉得自己对不住西门庆,一瞬间的时候甚至觉得就算以身相许也愿意;而另一方面,她一定做出很娇羞的样子以争取得到同情和谅解。
  所以,那个时候潘金莲一定很性感的,是非常吸引人的。
  按理说,县上的美女肯定不止一个,潘金莲也未必就是西门庆所见到的最漂亮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舍命去勾搭她呢?因为潘金莲在那一瞬间实在太令人难忘。
  这是老董的说法,在研究红楼梦之余,他也研究水浒传,而这就是他的成果。
  这个蛀虫。
  
  不管怎样,潘金莲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嘴微张着,带着半尴不尬的笑,眼神里期盼着什么,再加上因为打网球而略略发红的脸。
  老董真的很正确,这不是潘金莲是谁呢?西门庆如果不为之动心,他还是人吗?
  不过,我没有当成西门庆。
  老董在我还在发愣的时候把地上的球捡了起来,笑着喊了一声“没关系”,然后把球扔了过去。他扔得很高,潘金莲必须略略跳一下才能接住,她的奶子在她起跳的时候晃动了一下,落地的时候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老董笑了,这是他想要的效果。
  我挨了一竹竿,西门庆却要他来当。
  可是,我不愤怒,直到今天我也不愤怒。并且,我对潘金莲没有兴趣。
  因为,我看见与潘金莲打网球的那个人就是局长。
  正是:踏破耐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勇奇,你也来打网球?”局长先说话了。
  “嘿嘿,随便看看,早就听说局长的网球打得好。”我有些慌张,赶忙拍一拍马屁。
  “老了,活动活动筋骨,哪,陪我女儿玩玩。”局长指指潘金莲,那是他女儿,别说,她女儿真的有几分姿色。
  局长继续和潘金莲打球了,我则陷入了沉思。
  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局长的女儿和局长的女儿也不一样,我老婆也是局长女儿,可是有什么用呢?看看潘金莲,如果谁能够把她弄到手,那才是真的爽大了。
  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老董笑了,他刚刚离过婚,他还有资格做西门庆。
  而我呢,至少有一点值得安慰,那就是我终于知道局长在哪里打球了。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
  
  不用我动员,老董就在第二天查到了潘金莲的来历。
  老董是对的,我错了。
  老董从一开始就断言潘金莲不是局长的女儿,因为绝不可能一个五十多岁的父亲陪着二十岁的女儿打网球。我反对老董的说法,如果不是他女儿,是什么?
  潘金莲姓潘,而且,潘金莲并不是本地人。显然,她的父亲不是局长,至于是谁,我并不关心。
  老董的工作做得很细致,他翻查了场地的使用纪录,发现每个星期六下午,潘金莲都会在这里订场地。
  “我要动员潘金莲来做红楼梦扑克的模特,全裸的可以吗?”老董说。
  “就直接说你想干她就行了。”
  
  我觉得很困难,如果局长不是潘金莲的父亲,那就一定是潘金莲的西门庆,这一点毫无疑问,不用研究红楼梦也能明白。
  那么我怎么办?我去充当一个什么角色?充其量,我是一个武大郎,如果我一定要站在他们中间,就会被西门庆踢中下体,然后灌上砒霜,再大被蒙头,被活活踢死、毒死、闷死。
  我实在没有想到,有的时候,前进一步竟然就等于回到原点。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写封信回去问问祖坟最近是不是冒烟了,可是突然想起来祖坟已经没有了,难免有些失落。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给老六打电话。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老六说。
  “为什么?”
  “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老六说。
  “是。”
  “听说过看女人洗澡的故事没有?”
  “没有。”
  “看了女人洗澡,眼睛就会长瘤子,除非你看的女人是你老婆。所以,一旦看了女人洗澡,就要争取把她变成你的老婆。”
  “什么意思?”
  “你真是个笨蛋,你要是不能当上你们局长的亲信,就会被开除。”老六在电话里很恼火。
  “啊。”
  “怎么这么吵?你怎么又在火车站打电话?”
  
  老六所说的看女人洗澡的故事我是不相信的,老董这样的人看过那么多女人洗澡,也没有看见他的眼睛上长什么瘤子。
  不过,我相信我没有退路了。
  局长每次见到我的时候,眼睛里的目光都会有些犹豫,我知道那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是不是要“灭口”。每一次见到他,我都感到时间的紧迫。
  所以,很多时候,你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陈祖文说得对,生活就像修破鞋。
  
  现在,见老董的机会比较多,他被潘金莲迷上了,为此,他特地买了一副高倍望远镜。说实话,我早就想买一个,住我们对面楼上十八层的那个女的真他妈骚,经常穿着三点式在阳台上展览。
  其实,每个人都需要望远镜。
  “这样吧,你引开你们局长,我好去勾搭潘金莲。”老董说,最近他甚至连设计裸体红楼梦的心思都没有了。
  “还是你先勾引潘金莲,我好陪我们局长打网球。”其实,我也喜欢潘金莲,但是两害相权择其轻,我只好放弃她。
  谁让步取决于谁的耐心比较差,对于我来说,感觉到自己在追杀;可是对于老董来说,就像嫖客看见妓女脱光了裤子等着他。
  谁比谁急?谁比谁都急。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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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2:25    IP属地:新疆

老董用一本黄色画册收买了网球场看门的大爷,这世道,连六十多岁的大爷都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以后出了红楼梦的扑克,记得送我一副啊。”看门的大爷叮嘱。
  于是,只要是潘金莲订场地,看门大爷就会自动把同一时段旁边的场地订给老董。
  “毛主席说过: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老董说。
  奶奶的,人人都知道这句话,好像人人也都知道毛主席其实不是这么说的。
  
  当一个人太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就会忽视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
  你一定注意到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提到我的老婆了。
  “当西门庆跟潘金莲通奸的时候,西门庆的老婆勾搭上了武松。”老董曾经这样说,这是他研究水浒传的又一成就。
  事实证明,他对水浒传的贡献远远大于红楼梦。
  
  局长和潘金莲来到球场的时候,我和老董已经开始打球了。
  局长显然没有料到还会在这里碰上我,他一定认为我应该识趣地从这里消失。在看见我的那一刻,他似乎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另外的场地。
  可是,潘金莲已经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了。
  “你们也来打网球啊?”潘金莲的记性真得很好,就好像她也买了望远镜偷看我们一样。
  不过,我宁愿相信是老董那一头飘逸的长发给了她深刻的记忆。从前,我对疯子和艺术家们留长头发感到不理解,现在我终于知道长头发至少还有一点好处。
  “是啊,我在国外的时候天天都打啊。”老董忙说,任由我打过去的球从他的裤裆下穿过而不去接。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老董这样无耻。
  到了这个时候,我自然要跟局长打招呼,局长假装很诧异。
  
  我的水准明显在老董之上,而他的水准也就是勉强骗骗刚进学校的大学生。我没有客气,打得他呼哧带喘,狼奔豕突,顾头顾不了腚。
  我是故意要打给局长看的,这句话基本上是骗人的。主要还是想给潘金莲看,想让他看看谁才是西门庆。
  另一块场地上,局长的功力看起来也不错,肯定比老董的水平高,而对面潘金莲看上去也不是生手,虽然力量不行,但是动作很舒展,看上去很美。
  没有多久,局长累了,人老了就是这样,就算对面是美女,于是那边场地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刚才还东倒西歪的老董突然像上足了发条一样蹿了过来,吓了我一跳。只见他迅速从包里取出两罐饮料,大步走过旁边的场地。
  “来来来,喝饮料。”老董表现得很热情,局长一回头,饮料已经快飞到了,连忙伸手接住。
  “别这么客气,我们自己有。”局长自然不希罕老董的饮料。
  老董不管这些,说话间已经把另一罐饮料塞进了潘金莲的手里。
  “小潘,拿着。”老董主动暴露了自己,潘金莲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请注意,是光芒,证明她很高兴被别人打听到自己的名字。
  而局长的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却不是光芒。现在他知道,他必须要解释他和潘金莲之间的关系了。
  
  “你知道什么是四大铁吗?”看着老董和潘金莲聊着学校的事情,局长竟然愿意跟我聊一聊。让我想不到的是,他也会问这个问题,难道他知道我的图谋了?
  “白铁、铸铁、烧铁,是不是还有烙铁?”
  在领导面前,有的时候要装傻,有的时候要扮纯真。
  果然,局长的表情轻松了许多,面对一个蠢货,任何人的表情都会轻松许多的。
  “我告诉你,一起渡过江,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伤,一起下过乡。”局长喝了一口水,深情地看了旁边跟老董聊得起劲的潘金莲,接着说:“你看小潘,多好的孩子啊,聪明又漂亮,可是,你知道吗?她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的父母都光荣牺牲了。那时候,他的父亲是营长,我是教导员,我们一起扛过枪,一起受过伤,我不能看着他的孩子成为孤儿,因此,我就作了小潘的父亲。”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
  局长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哪,而我和老董是多么的庸俗和无聊,我们真的很龌龊。
  “局长,想不到你这么。”这么什么?我想不起来该怎么说,索性就不说,假装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唉,谁让我们是战友呢?小李,这件事算不了什么,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局长叮嘱。
  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做了一件好事,还不让别人知道。
  
  局长的故事让我感动了很长时间,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已经很久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情了。
  是局长,让我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让我对这个世界重新充满希望。
  就为了这个,我也该陪他打好网球。
  说这些话是不是让你觉得很虚伪,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很虚伪。可是我真的是出于真心的,只是这个世界虚伪的东西太多了,你越是出于真心,就越是显得虚伪。
  就算我很虚伪吧,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至少吧,我跟老董是有区别的,他只对潘金莲感兴趣,对局长的故事嗤之以鼻。
  
  可以想象,我们在球场上遇上的机会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熟,而我由于出于高尚的动机,表现得也越来越自然。
  老董总是跟潘金莲搭讪,有的时候还装模作样去教人家打球,我对他基本上是鄙视的,但是每次来打球都是他出钱,我也对他表现出某种程度的尊重,有的时候我甚至希望他成功勾搭潘金莲,那说不定对我也有好处。
  局长偶尔会跟我打几拍,我的技术在他之上,总是给他喂出好球,有的时候他很高兴,不过总的来说,似乎他对跟我打球不是特别热衷。
  不管怎样,事情正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老婆不对劲了。
  一个人往往就是这样的,当事业有发展的时候,家庭就会出问题。老董也这样说,他说他是在第一百篇红楼梦论文发表的那一天离婚的。
  我想象不到他怎么能写出一百篇论文来。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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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08-04 22:27    IP属地:新疆

第十二章
  当你丢了钱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有贼了。
  可是当你存折上的钱丢了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有家贼了。
  家贼就是我老婆。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想起该给老爹寄钱了,于是我拿出家里的存折。这个时候,我发现存折上少了一千块钱,那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毫无疑问,那是老婆取的,可是我知道家里最近没有买过什么值这么多钱的东西,而老婆也没有告诉我她要取钱。
  发生了什么?
  通常,就像电影上一样,观众认为发生了什么,就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我取的。”老婆大义凛然,甚至还有一点扬脖子,似乎她是“红岩”里的江姐。
  “取就取了,干什么用了?”我问。
  “借人了。”
  “借给谁了?”
  “不用你管,反正人家会还。他不还,我会还。”
  “既然会还,告诉我有什么不可以?”
  “告诉你就告诉你,借给小泉了。”
  “小泉?”我给了老婆一巴掌,我就猜到他是借给小泉了。
  我想,每个人都不会同意她把钱借给小泉的,因为小泉是日本首相。但是,这个小泉不是日本的小泉,而是强奸犯。
  小泉,就是我老婆的前夫。这个强奸犯上个月被放出来了,第二天就来找我老婆,当时我不在家,后来还是别人告诉我的。
  
  “你为什么借钱给这个强奸犯?他对你的伤害还不够吗?”我怒吼,小小的屋子已经盛不下我的愤怒,瓦在房顶跳舞。
  请原谅我用如此诗意的写法来表达我的愤怒。
  “呜呜呜呜。”老婆被打懵了,再也不扮江姐,开始扮可怜。
  “说。”我出离愤怒了,我的钱却被她拿去给一个强奸犯。
  “呜呜呜呜,我,我是看他可怜啊,他刚出监狱,什么也没有,连一身衣服都买不起。”老婆把自己说成是雷锋。
  “买不起衣服,他是光屁股来找你的?那是他活该,是报应,他没衣服穿,干你鸡巴事。他是你什么人?我一年到头就那么两身衣服,你怎么就不管?”我怒斥她。
  “可是,他来借钱,我也不好意思不借给他。”老婆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放屁,你现在就去给我要回来,快去。”我暴喝。
  老婆吓了一跳,灰溜溜出去了。
  老子还没当西门庆呢,你就想当潘金莲了?
  
  老婆终于还是没有能够把钱要回来,还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其实,我就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的,就当是喂狗了吧。
  我也知道一千块钱喂狗的确贵了一点,我也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国家干部,让我去跟一个强奸犯讲道理?
  “算了,你后再也不要理睬他了。”我的肚量还是不小,这一次就原谅了她。
  “嗯。”老婆点点头,很感激地看看我,就差没有磕头了。
  你一定很奇怪我现在对老婆怎么这么严格要求了,好象从前还挺宠她。说句心里话,每当看见潘金莲的时候,我对我老婆就没有什么好印象。看看人家潘金莲,再看看我老婆,不说那么多了。
  
  我时常还会想起陈祖文来,我已经很久不去看望他了,不知道他的鞋摊还在不在,想来还应该在的。
  他曾经说过古代有御用文人,这我知道,而且我比他还知道得多,譬如宋玉、司马相如、扬雄一类的文人都属于御用文人,还有几个大家都认识的御用文人我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的。
  他又说还有御用棋人,就是专门陪皇帝下棋的。我说:“那专门陪皇帝养鸟的,是不是叫御用鸟人?”
  “你说对了,御用文人和御用棋人统称御用鸟人。”陈祖文说,我知道他嫉妒了,因为他当不上御用鸟人。
  “你知道怎样陪皇帝下棋,皇帝才会高兴吗?”陈祖文问,他对于野史有些研究。
  “让皇帝赢你。”
  “错了,我给你讲一个御用棋人的故事吧。”
  
  宋朝的时候有一个皇帝喜欢下棋,好像是宋徽宗,就是李师师的嫖客。有一个下棋下得好的,名叫高棋,据说是高俅的哥哥。
  讲到这里,我就知道陈祖文在瞎编,不过什么不是瞎编的呢?
  高棋陪徽宗下棋,绝对不会让徽宗总是赢,一般下十盘棋,高棋会赢个三盘上下。
  “你如果总是让他赢,他就会认为你不行。你如果总是让他输,他就会看你顺眼。下棋本来就是争强好胜的,赢得太轻松了都会觉得没劲。你要让他,但是又不要让他看出来你在让他。”陈祖文说。
  所以,高棋每盘棋都会占据优势,但是故意留几处破绽去给徽宗下“妙手”,在危急关头一举翻盘。
  有的时候,明摆着的“妙手”徽宗就是看不出来,这个时候,高棋就会故意盯着那个地方,然后开始叹气:“唉,愚蠢愚蠢,休矣休矣。”于是,徽宗就看出来了。
  有的时候,这样说也没有用,你总不能告诉徽宗说:“皇上,您看,您要是下在这里,我就完蛋了。”那样的话,徽宗真的会让你完蛋。
  这个时候,高棋就会说:“不好意思,我去拉个屎。”当然,他会说得比较文雅,只是陈祖文会这么说。然后,高棋就去转一圈,这段时间,徽宗是不会落子的。高棋回来之后,也不等问徽宗,“啪”,就把棋子下在“妙手”的地方,这时候徽宗一定会说:“我还没走呢,拿回去。”
  棋子拿回去了,徽宗也看见“妙手”在哪里了。
  “这么说吧,下棋就像挠痒痒,他要是不痒痒,你去给他挠,那不行;他要是痒痒了,你挠不对地方,也不行;你要先把他弄痒痒了,然后在正确的位置上给他挠一挠,你就妥了。”陈祖文说。
  陈祖文的“挠痒痒理论”永远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与他的“修破鞋理论”一起,知道我前进的方向。
  毛主席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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