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冬游世博园回忆20中学【严建设】
2023年12月03日 Sunday薄云遮日
寒气袭人的冬日，与老妻驱车跑了趟浐灞的世博园。今日周日，游客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千古情景区得宝门外三三两两有些卖小吃的三轮车摊贩，谋生不易，大冷的天。我俩先去了罗曼小镇，再买了景交观光车票，乘车子转了一圈。景交车30元/人。停靠点有广运桥、锦绣门、日香湖湾地铁站、灞柳驿酒店、三河-山绿道服务驿站、四季桥、长安塔自然馆、萌宠馆、灞上人家、金沙滩游乐场、得宝门。兜一大圈，说是8公里-10公里。隆冬季节，也没啥可看到，沙滩上有几位老娘们挥舞五星红旗，倚在那尊欧洲鱼美人的人体雕塑下拍摄合影。今日最低气温零下2度。
看看过了中午，在长安塔自然馆左近看到一家火锅店，进去打探一番，俩人餐最少得300余元，跟老妻商量，觉得贵，不如仍回龙湖天街吃牛排海鲜自助餐还便宜，则驱车而归。地下车库没电梯，不如停到千古情停车场能少走好大一截路。本来打算沿着步道步行且方便拍摄，遇到一位工作人员，说路不通，去乘车点看看吧。牛排海鲜自助餐今日人多得排队等座，免费提供小麻花供应食客。1976年农村结婚吃席，主家先在院子摆出两大筐子黄瓜西红柿，足有200多斤供大家取用。一个道理吧。
人老都老了，经常失眠，凌晨失眠了就刷视频，常撩开窗帘看到残月高悬。我常关注的视频，有个是方飞老师做的视频。寓教于乐，使用各种文化文学知识和社会常识。涵盖政治经济文学诗词历史，中国地理和世界地理，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来考他的学生。最后竞争筛选到最后胜出的那个学生，他会奖励几包小食品。我看到真是非常非常感动，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的老师。是许昌禹州的一名乡村教师，已教了8年六年级语文。方飞老师拥有拥有714.8万名粉丝、收获了4729.9万点赞的网红账号。方飞说，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发展，改革在深入，教育更要振兴。我热爱教育事业，更爱我所处的环境和可爱的学生。我愿用生命中的每一点光，去照亮他们的人生。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党育人、为国育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有这样的学生，何其之幸。
那些学生们有这样的好老师，何其之幸。令我热泪盈眶。遗憾的是我的运气不好，我中学生时期遇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老师。他就是我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属于那个时代悲剧。
遥想1969年冬季，也是我非常艰难的一年。当年我13岁，父亲被关在牛棚回不来，母亲到了礼泉西安市百货公司五七农场，家里只剩下二哥、我和弟弟三个人相依为命，非常困难。当年我家子女多，父母亲工资菲薄，基本上靠借债度日，俩人都有些外债。父亲的工资，每个月留30元生活费外，其余都被单位储金会扣完了。当年我弟弟常去菜铺子捡菜叶回家。我们家附近也就两个菜铺子，一个菜铺子是国营的，在东木头市东头，这个菜叶子比较好捡，菜铺子人不大管，最好捡的是卸菜的时候，东郊红旗公社菜农赶大车来卸菜，多少会掉下些菜叶子。我就跟几个穷孩子一道抢。临走时看到女营业员拿圆珠笔给菜农打个二指宽的白条：今收到大白菜1000斤，共计金额10元云云。当年零售价2分/斤。收购价1分/斤。
而西边安居巷对门的那个菜铺子是公私合营的，菜叶子非常难捡，仨妇女看得紧，驱赶谩骂穷孩子，菜叶子不让捡，收起来攒成一大筐卖5分钱一筐。我常把挂坡的钱花5分钱买一大筐，然后借个架子车兴冲冲拉回家，把不太好的冻烂的剁碎了喂鸡，然后挑一些能吃的然后自己做菜吃，就这样混日子，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我们家的成分是资本家，也就像谭德荆老师说的，我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经常训斥我，挂在嘴上的话是叫我老实点。就像我们家这种情况，我们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还隔三差五的组织人利用自习课时间批判我。
安居巷对门的那个菜铺子有三个妇女。而东木头市东口的那个国营菜铺子。也是几位妇女，旁边还有一个肉铺。当年我们吃不到肉，家里仅存的一点肉票，基本上每次买上半斤肉回来做熟后，就给蹲牛棚的父亲送去了，父亲当年被关在西安市综合零售公司黄雁村核算店，每次送饭都是我去送。提个铝饭盒，把稀罕的米饭烙饼，红烧肉给父亲送去，路上闻着那香味儿馋的要死，但是从来不敢吃，连一口都不敢吃。自己想着父亲被关在牛棚，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不知父亲犯的啥罪，只能是战战兢兢低头做人，觉得矮人三分。
每次去送饭，都会碰到陈忠贤。是父亲单位的一个职工，态度很恶劣，戴着眼镜，我们背地叫他做四眼狗，只要他在，我是根本不可能见到父亲的，由他去转交。我一般把肉藏在下面，浮头是米饭炒白菜。
当年我们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非常左倾，在政治情绪上表现的非常积极，一直在争取进步，争取入党，一直到我毕业后他才告诉我，他为了入党写了一尺多厚的入党申请书和思想汇报，但是一直到死也没有能入成党。他临死的前夕，我和老同学韩成学还去看过他，满屋子洋溢着浓郁的尿骚味儿。他当时已半身不遂，全身不遂瘫痪在床上，靠尿不湿过日子，雇了个四川籍贯大大咧咧的女保姆，晚景挺凄惨，他老伴先他而去，据说是老伴从四川老家进城后在路上认识一个热心人，跟人学投资，一辈子攒的钱就被人骗完了。
当年的粮食供应，城市居民是27.5斤，中学生是30.5斤，但是含40%的杂粮。那种杂粮基本上是以红苕、包谷面为主，我们叫做一风吹，比较粗粝难以下口，闻着呛呛的。邻居韩伯伯说，这粮食叫这货狗适可能在粮库里放了10年都不止。可能都是饲料粮了。买回来的高粱米熬稀饭，平常看不来什么，淘米时也看不出什么，但是锅一开水一烫，锅面上就飘着一层白虫子，就像小蛆一样很恶心。但是把虫子撇掉后还得去吃，没办法，要不然就得饿肚子。冬天的主要食粮是红薯， 1斤粮票买5斤红薯，当年的价格是3分/斤，当然也有议价红薯5分/斤，当年的白面是1毛6分4，50斤一袋就是8.2元。
当年的谭德荆老师不但左倾，还热衷于揭发批判别人，见了学校革委会主任那些人都带着巴结的笑脸，见了像我这种黑五类分子的子女一直面若冰霜，从不带一点笑容，但是念及师生之情，毕业以后我还常去看他，给他帮忙，然后我被招工后多次请他来我家吃饭喝酒，不拘小节，夏天喝酒都光膀子。他对过去的那些事也有过抱歉，但也就是嘴上轻描淡写的说上一两句而已。我毕业之后对待班主任谭德荆老师一直是以德报怨的。他在学校过生日也是我张罗的。1989年给他在儿童食品厂订做过一个大蛋糕，100元，而当年普通蛋糕不过十几来块钱。老同学谭航苏提出咱们几个老同学分摊，我说算了吧。
1970年的8月，二哥参加三线学兵连去了陕南，当时每月的津贴津贴是28.5元，但二哥知道家里艰难，每月还给家里寄5块钱。1968年姐姐上山下乡插队去了眉县安乐公社，然后两年半以后被招工进了陕西省森工局太白林业局，黄柏塬山上的女子三八采伐连。
实话实说，在学校的时候，就像我13岁进了中学之后，谭德荆老师一直对我进行了政治迫害。我丝毫没怀恨在心。一直尊重他。他有什么事儿我都一直在帮他。1988年他甚至借了我一笔钱，然后可能就忘记了。虽说我把这件事情在日记上记了账。当时来找我借钱的人，我都是记得账的，其中有个老同学薛武奎1982年借了50块，说是过两天还，但都是刘备借金州，借我钱的人还钱后我都会打一个勾，不还的没有勾的，就永远成了老账了，但是慢慢的自己也就忘记了，也就算了。毕业后有次我和韩成学买点东西去他家里去看他。然后跟他说，谭老师我俩当面叫你把你叫谭老师，背后一般叫老头的子，谁知他听了后居然很高兴，结结巴巴笑眯眯的说，说他知道黄埔军校的学员们，当年把蒋介石也叫做老头子。
虽说当年谭老师对我很凶，但我很藐视他。我和同学韩城学常学他说四川话。他有时一着急就磕磕绊绊的，有点结巴。他只要一听到我们俩学他说话就脸胀的通红。马上凶起来。我记得1973年冬季的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我们俩从教室叫出去，在4楼空空荡荡没窗户的走廊里进行训斥。那地方北风凛冽冷得很。当时我和韩成学是面对面的，把他夹在中间，他训斥韩成学的时候。我在他背后做鬼脸，以手加额挤眉弄眼，还笑得不得了，笑的直不起腰来。他不明所以，但是更凶，更严厉。当然他面对我指着我的鼻子对我厉声训斥的时候，韩成学也照样在他背后做各种鬼脸，当时我和韩成学两个人不停做各种怪相，或者大拇指塞进耳朵里学猪八戒扇耳朵或者是金鸡独立反掌加额学孙悟空向远处眺望。笑的前仰后合。逗得我也笑得不得了。他看到我俩笑成这个样子。非常恼怒，但是也没办法，最后用四川腔说了句搞啥子嘛！莫名其妙！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虽说是时过境迁过了50多年，我对当时那个状况、他凶的那个样子，说话的那个腔调非常熟悉的，竟然现在还模仿得出来。由于这些经历，现在看到影视剧里边有些凶神恶煞的狱警，训斥犯人的恶狠狠状态，我立即就想到当年他对我的态度。当年由于家庭成份不好，我在学校最大的愿望是入团。但是我一辈子没有入过团。当年就像是一场噩梦。
实际上当年谭德荆老师在学校里口碑不大好，因为他特别左倾，而且喜欢揭发别人。他住的单身宿舍隔壁是一位美女干部，叫做杨玉珍。当年杨玉珍有一段婚外恋，也是忘年恋，是和一位历史老师叫做朱元昭的。为此事，谭德荆老师给他俩还贴过小字报在学校的小会议室门前。杨玉珍武汉人，朱老师是广东人。
谭德荆老师教的是数学和几何，喜欢写仿宋字。那张小字报字是用仿宋字写的，写得很工整。那张小字报署名署的是革命群众。但是那个字体我和韩成学太熟悉了。
那段忘年恋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立即惊动了工宣队长王相国。当年杨玉珍是学校的团委副书记，而朱元璋是历史反革命。当年那张小字报，写的是小小环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杨玉珍你意欲何为，想向何处去？
1969年我走进20中学。非常年轻的杨玉珍老师曾经担任20中学的团委副书记。冷峻凛然肤白貌美，爱穿旧军装，留着短发头。稍嫌左倾。经常主持大会，领头喊口号，声音尖利高亢。那浪潮一般的声浪至今仍在我耳际萦廻。有次开大会批斗一位70级的高年级同学，大名叫做郑建国，小名叫黑子，家住开通巷。其非常不服气，大喊大叫大闹批斗会。被同班的几个班干部用长板凳砸倒，一拥而上五花大绑压倒在主席台上捆了个结实。但此人宁死不屈，仍倔强昂着头颅。大冬天脸涨得通红大汗淋漓。那个大会的主持人就是杨玉珍，领头大喊：打倒郑建国！大会是在大操场召开的，觉得绝大部分同学们群情激奋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打倒郑建国！事后班干部们结伴去郑建国家赔情道歉，其不接受，一直声称是奇耻大怨要报复。我认识郑建国。
那一段时间，学校的小会议室门前出现了小字报，质问杨玉珍意欲何往？一个年轻的共产党员究竟想向何处去？革命气节哪里去了！内容是黄昏时有人见过杨玉珍和一位名叫朱元昭的老男人在大操场肩并肩双双散步，蹲在双杠下说悄悄话，耳鬓厮磨亲密无间。而朱元昭不但是历史老师，当年还是历史反革命。后来因涉案军婚被抓，被遣返原籍广州。此事若发生在欧洲，可能也属忘年恋，肯定比罗密欧与朱丽叶还精彩。
杨的丈夫石三原系某空軍学院干部，只能周六回家，回到杨玉珍的单身宿舍。当年无双休，学校的部分左倾的老师认定杨难耐寂寞红杏出墙。杨住在礼堂东侧平房，和我的班主任谭德荆是紧隔壁。朱住在教学楼西楼，和我曾经的班主任孙文浩老师是紧隔壁。孙老师常見杨晚上在朱房间出入，明目张胆根本不当一回事！当年杨已是革命委员会主管财务的副主任。后来工宣队进校搞清理阶级队伍，有人向工宣队队长王相国揭发此事。研究处理结果，杨成了阶级异己分子，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留校察看。遂与丈夫离婚。再后来杨被遣返回原籍武汉了。朱亦被遣返回原籍广州了。前些年听人讲朱己离世，杨无任何信息。杨玉珍住在那排平房和我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是紧隔壁。门外都挂着竹帘子。而揭发检举她的人就是谭老师和另一位老师。当年谭老师喜欢拉京胡，本来在房间里搁着竹门帘拉，一段时间一直拿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拉，难脱监视芳邻之干系。
当年事情闹出来了后，杨被撤职、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留校察看下放到校办工厂电镀车间劳动去了。我当年在校办工厂劳动时见过她，脸色蜡黄，头发蓬乱，嗓子沙哑，眼角有眼眵。不大讲究仪容仪表，往日的风采荡然无存。穿的还是旧军衣。当年我自己非常同情这对苦命鸳鸯。我认定俩人无非是柏拉图之类的爱情，从不相信俩人做过苟且之事。应个虚名而已。
1969年冬天到1970年，是我中学生时代最难熬的岁月。当年这些事从不敢跟家里人说。就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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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丽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