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游记
正月初三，余与胖兄驾车出门，从华阳出发，途经雅安、二郎山、海螺沟、泸定、康定、丹巴、小金、巴朗山、卧龙，于初八抵蓉。历时虽仅六日，但途中所见所闻，非城中碌碌平淡中常遇，大快之余，是以历历记之，与友共享。
初出蓉城，小雪纷飞，但见高速道旁青田幽幽，黄叶翩翩，二色相间之处煞是好看。忽而氤氲自起，青烟缭绕，伴着漫天细雪，令余睡意全无，歌兴大发，一路纵声高歌，不亦快哉！
午至天全小镇，于桥旁饭馆就餐。店主端出自制腌鸡一盘，但见色泽暗哑，尚有酸溲之气。初不敢下箸，无奈腹中饥渴，只得壮胆而上，一尝之下，方知鲜香耐嚼，美味可口，于是乎两碗下肚，不亦快哉！
路至二郎山口，大雪封山，道路泥滑，路旁是横沟纵壑，深不见低，时常打滑，心惊之余，初见雪之欢快心情荡然无存。正踌躇之际，却有山民身背铁链，三三两两站在道边专伺防滑。选一人问之，五十元一用，毫无余地。让他上得车来，虽稍嫌山民心贪，但念天寒地冻，其辛苦糊口，更窃喜小命保矣，不亦快哉！
快近隧道，突然车流骤停，山民下车探路，许久乃返，口中咒骂不停。却说前路有一川0XXX的凌志，因不愿挂链陷于路中，山民请其稍让，司机不让，反出口相讥，道旁众山民怒，司机嚣叫：知余是谁，知余做甚否？！众山民唾，欲揍之。紧张之时，交通路警得以缓之。余二人好言相劝，山民仍恶气难平，愤然曰：余乃村夫，贱命一条，量他是谁！怕他做甚！若非警察，必捶之！余暗笑，观其做事直爽，言语畅快，颇有梁山草寇之遗风，不亦快哉！
时过傍晚，方至磨西小镇。但见镇里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细打听，知康巴国际狂欢节在此举行，初三正是其开幕之日。饭后突听得炮声震响，但见夜空中礼花点点，星光璀璨，绚烂之极，镇民无不抬头仰望，欢声笑语。余曾见礼花无数次，但山村旷野里逢此繁华盛况，深受感染，不亦快哉！
初四进沟，山中空气清明，寂静无声，初时尚见绿树从生，白雪点点，后只见白雪压顶，绿意全无。路渐徒峭，乘客或睡或寐，只听得铁链压雪，吱呀作响，一边乃悬崖峭壁，一边乃万仞沟壑，但见司机穿梭自如，游刃有余，亦徐徐睡去，待一觉醒来，已是一片银白世界，不亦快哉！
上得四号营地，雾气大增，温度骤降，原定计划不便实现，只得忍痛割金，坐上缆车直达目的。车厢缓缓而升，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四周群山巍巍，白雪皑皑，气势磅薄令人心胸顿开。却有雾气始终环绕，淡如薄云，似一幅水墨佳作，使人入胜。一时间只觉腾云驾雾，欣然之极，似仙非仙，不亦快哉！
等待下山，雾气渐盛，山风吹来，寒冷异常，余手脚冰冷，四肢麻木。正瑟缩之际，突见路边一羊肉摊，蒸气萦绕，似有香气扑鼻。余二人直奔而去，到得摊前，狼吞虎咽，两碗肉汤下肚，顿觉四肢通泰，五脏俱爽，叹曰，此乃人间至甚美味。彼时全无小姐风范，斯文扫地，不亦快哉！
回到小镇，突见道旁炊烟四起，走进探看，原是镇民支出铁架，烧烤野味，招揽过客。择一摊背街而坐，上些荤肉素菜，任行人熙来攘往，只是埋头大快朵颐。胖兄酒兴薄发，请店主沽酒，须臾，酒至，乃本地自产玉米酿制，胖兄大呼过瘾，几片肥肉，一口温酒，就着夜风徐徐，异族风情，不亦快哉！
入夜，至宿地，此地有一温泉，名贡嘎神汤。更衣待入，因衣衫菲薄，汤途稍远，余鼻腔堵塞，清涕直下，似有感冒之兆。先入一汤，池水微温，只因身体僵寒，尚觉温暖，待稍许时分，即觉微寒。又入一汤，始觉滚热难耐，岸边浴足多时，乃敢入池，稍久，即面红耳热，似有煮熟之感。再入一汤，方觉温度适中，汤中已有数人。嬉戏打闹自不必说，纵目四望，始觉山川为柴，汤池为锅，众人如肉饺蹦跳其中，热气沸腾，不亦快哉！
翌日驱车直奔康定，阴霾终开，天气晴好。概因日前食物杂乱，余二人腹中难耐，瘴气肆放，于是乎大小之声不绝于耳，混浊之味不绝于鼻。然窗外蓝天白云，绿树黄花，山川壮美，胸怀顿开，驱车而行，竟有笑傲江湖之意。故每放一气，仿佛与天地相通，上下交融，令人神清气爽，不亦快哉！
入康城，访故友。友乃藏族血统，虽久居汉地，仍不失热情好客。入坐，即上酥油茶，青稞酒，又上牛肉干牛肉脯若干，再上香猪腿，再上水果，再上瓜子花生。先浅尝即止，然主情盛，推辞不下，余二人只得客随主令，再进食无数。酒过几盏，已是浑身发热，肚腹鼓胀，微醺之间，不亦快哉！
晨，上市购防滑链。时值初六，商铺未开，多时方于城边一小店觅得。货以稀贵，店主狮子开口，包安装一百八十，还价不成，乃成交。正上链时，见一奥托开来，也欲购链。店主愤然曰：初一百八十，尔等不愿，意欲他求，无获而返。现要价两百，旦随尔愿！车主无奈，只得喏喏。余窃笑，曾闻此地之人率直，果名不虚传，心胸狭隘之人也如此坦诚，不亦快哉！
又经数时，方至丹巴小城，欲宿古堡大酒店。大假将完，游客稀少，店中唯三人，一服务，一保安，一勤杂。服务小姐大眼朱唇，颇有美人风范。问客房标价几许，小姐曰：一间二百八。又问可否偏宜稍许，小姐即曰：可一百五，不能再低矣。胖兄欣然，欲先付款，小姐再曰，尔先住下，回头再收。进房看来，硬件尚好，已达三星，余二人始觉不安，物优价低，似有孙二娘黑店之嫌。然小姐最终收取议定房费，心方释然，才知此地民风淳朴，非尔等能比，不亦快哉！
黄昏时分，余困，兄一人上街觅食，两时后方归。曰，出门觅食，才六时许，四处关门闭户，良久，遇一酒店名唤美人谷。兄欣然进店，意欲买饭。小姐问，兄是否旅行社人士，兄答：否。小姐又问，兄一人否，兄答：是。小姐惊奇曰：兄来此做甚？兄亦奇曰：一人不能饭否？小姐笑，摇头不信，带兄入餐厅。待兄点一人饭菜后，始信兄实乃一人，于是小姐花枝乱颤，大笑跑开，兄茫然不知所因。回来问余，余亦不明。但想，不意间使他人喜笑言开，心情畅快，也是人间善事，不亦快哉！
初七晨，二人驱车游览当地名胜。至甲居古寨，见白楼幢幢，掩映绿树丛中，衬着蓝天白云，宛如西洋油画。走近看时，只见房檐雕栏画栋，描红画绿，处处清爽干净，风格皆是汉藏合璧，甚有特色。古寨始开放接客，尚未太多拜金习气，主人热情，但不虚假，自尊自律。午饭过后，余二人坐露台之上，阳光灿烂，微风徐徐，四周寂静无声，偶有犬吠。看墙外桔树硕果累累，喜鹊乱鸣，如世外桃源，不亦快哉！
午后至古碉楼群。隔河远看，一寨之中有数楼，皆巍然耸立，每楼相隔数百米，楼旁皆傍民居，形似汉人烟囱。一传此楼为战事所修，可攻可守；又传古时谁家产男，则修楼以示庆祝，传言甚多，至今无一定论。进寨之路，既窄又险，待欲悔时已无法后退，只得鼓气而上。多处，余车仅能勉强而过，时时险象环生。余二人一言不发，专心赶路，只听得路边江水滔滔，直到进得山寨，才觉一身冷汗。自古云，穷山僻壤多美景，为了美景，甘愿冒险，不亦快哉！
进前看时，方知古碉年久失修，不能进去，遗憾之际，道遇一青年山民，主动带余二人参观自家古碉。进一废旧民居，传为土司宅院，虽已失修多年，尚能辩出当年无限风光。一楼畜养家禽；二楼烧火做饭；三楼起居卧室；四楼平台，功能分明。平台侧可上古碉，碉里除有云梯几架，漆黑一片，诸事全无。失望之余，凭台远眺。但见斜阳西下，日影东移，四周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枯藤，老树，昏鸦，竟突发忆古抚今之意，想李后主之：雕栏玉彻今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唏嘘之余，始觉胸襟开阔，唯憾无长须可一抚，不亦快哉！
晚，无处觅食，再至美人谷，遇昨日小姐，见余二人仍兀自笑个不停。于餐厅坐下，众多小姐在侧，收看《还珠格格》。据余观察，此剧乃康巴之地流行之最，各家必看。余二人自是点菜吃饭，不在话下。埋头苦干时，突听得一阵叹息声传来，个中况味复杂，似有惊叹，羡慕，叹息，嫉妒之意，余抬头看时，原是台上尔康紫薇激情拥吻，正在酣处。只见服务小姐个个面色桃红，双目含羞，眼波流动，似笑非笑。更有甚者，早已低垂粉颈，不胜娇憨。此情此景，已非城市闺房之常见，彼虽乡野女儿，然春心萌动之处，亦不乏动人之情，不亦快哉！
初八晨，返蓉途中，欲宿卧龙。路上自是阳光明媚，绿树花香，已是一派大好春光，不须多言。突见一路牌，余喃喃念之：沃日（我日）。兄惊曰：什么？余又答：此地名为沃日（我日）。兄大笑，余方明白，亦笑。不久，兄笑甚，抬头看时，见又一路牌，上书“日尔”，于是乎一路狂笑而行，不亦快哉！
翻越巴朗山口，风大，路滑，雪厚。下车上链条，业务不精，兄已是四肢冻僵，久未成。彼时数小车经过，每每逡巡余二人，一司机叫曰：前方路平，不链亦可！兄懑然语余：彼乃此地山民，当然亦可；余二人路生技浅，不可仿之！余怜，抚其背曰：正是，正是。后终成，欣然，兄甚，做半跪修车状，嘱余照之，不亦快哉！
夜至卧龙，本欲宿之，然镇上生意惨淡，黑灯瞎火，令人不安，乃连夜返蓉。出得镇来，四处漆黑，不辩方位，仅见车前光晕一片，时有夜鹰啼叫，令人恻然。气氛压抑，均未言。须臾，兄突然曰，但见此情此景，世界仿佛只余一车，仿佛只余二人，相依为命。余心慨叹，兄乃愚钝之人，曾数叹其情商低下，彼时却说出此动情之语，足见其心中悟之。乃与兄执手，顿觉世界之黑之大，尚有人与余心心相印，不亦快哉！
至蓉，已是十时有余。绵延两千余里，历经六日，余二人安全到达。盘指算来，耗金三千余，耗油却不及两箱，波罗可比千里马也，喜。及楼下，望窗前明灯，心中温暖。又见父母亲人，重回家庭温暖，与前几日相比自是两番情景，不亦快哉！
元霄节，余始上班。无甚鸟事，但坐于机前，明为办公，实为上网。余双手并用，抓耳挠腮，走来走去，喝水入厕，咬文嚼字，挖空心思，几近十个时辰，文章方成。回头看之，虽非佳作，但为心意，元霄礼物，与友共享之，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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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 edited by 二猪 on 2004-2-6 at 11: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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