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2-11-20 17:56 IP属地: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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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国手讲述羽毛球的那些事儿
1998年,陈刚是一度世界排名第三的羽毛球国手,中国羽坛叱咤风云的四大天王之一。2000年11月,他失去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选择”了退役。2011年,他成为韩国羽毛球女单总教练。在退役10年后,他迂回地为中国羽毛球队培养了成池铉、裴延珠这样的劲敌。
他的机遇和命运曾被一个崇拜胜利漠视失败的体制所编码、改写,甚至抹去。在他7年的国手生涯,他曾完全服从组织对排名和人选的“计划”——在一个将体育和战争等同视之的系统里,规则被技术化对待,名誉被物质化兑换,使得“让球”成为个人被裹挟其中的寻常选择。在这样的设计下,个人则是集体增加百分之一胜算概率的手段。他曾对被集体强化的价值深信不疑,又在自己的命运被草率左右之后,对之抱以有距离的批判。他成了体制的叛逃者,又注定与其价值有隐蔽而矛盾重重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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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刚第一次觉得体育的不公平,是在1991年,他15岁。国少队在福州进行选拔集训。 1976-1977年龄组的比赛中,他位列第六。他满以为自己会被国少队选中、离国家队的大门更近一些,但最后“还是被退回去了”。教练选择了一位排名11位的选手,因为对方是“左手运动员,左手执拍的人比较少,打起来动作更好看”。
他当时也没想过去问国少队的教练,为什么自己会被刷下。“只能自己去想。不过,当时能参加这样的国少队集训也是很开心的。”
他继续回到已经待了两年的省队。此前,和省队其他人一样,他也修改了自己的出生日期(将1976年改为1977年)——只为了争取一到两年的时间,让自己多两次机会参加全国青少年比赛,等待着被国家队的教练看中——每一位中国运动员无不是遵循着这种狭窄的、集权化的路径。
20年后,在首尔,已是韩国羽毛球国家队单打教练的陈刚,还是很实际地解释自己打羽毛球的初衷:解决自己的户口问题。他的知青父母返浙,户口只能迂回地落到杭州附近的余杭县,而有杭州市的户口意味着一家人有更宽裕的粮票供给。
浙江省体校坐落在曾经是杭州行政中心的体育场路上,毗邻省报机关。离开杭州市少体校后,陈刚在羽毛球训练馆的小阁楼里睡了两个月——通过省队的选拔考核之后,13岁的他才获得了省队的职工编制,住进了省队的宿舍楼。 晚长的他用四年从一个多拍型的选手转变为进攻型的选手。除了周三和周五晚上稀少、不被重视的文化课,他的生活里充斥着枯燥的训练、名次、偶尔坐火车外出比赛的兴奋。
国家队里浙江籍的老队员,每年会回到省队参加全国锦标赛。他们的YONEX的球拍和队服,对每年只发两套队服的省队队员而言,是再直接不过的刺激——他开始一心梦想着国家队。
当时队里的杭州人条件都不如温州人好。逢年过节,温州人会给教练送大量的年货。陈刚也亲眼见到父亲借钱买了火腿和黄鱼,挨个给教练送年货。有一年,省队的教练分到了体校隔壁的房子。温州队员的家长们直接送去钱和家具,而他的父亲只能帮工人提黄沙装修。
但这种朦胧的不舒服没有通向自主的意识,他像是一台刚刚被启动的机器,懵懂地执行着教练所有的指示。
印象中,唯一一次“违抗”教练,是1993年的全国青少年羽毛球赛。当时他已经进入半决赛。拿下第一局的他第二局对方却以13︰9领先。当时,羽毛球赛制还是采用15分换发球制,选手只有拿下换发权之后才能得分。两个人一直在争换发权。当时他的教练一直在场边朝他喊话,他心里也着急,朝场边喊了声“教练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一说我更乱了”。结果第二局最终他还是以1︰1平了对手。
按照常识,这个时候教练本来是要在场边指导的。但下场后,他发现教练已经不在场边。还是他在省队最好的朋友在场边,和他粗略分析了下战术。
第三局,他中途以11︰13落后。他心想,假如输了“回去肯定死定了”。 最后咬牙坚持,硬是拿下第三局。下了场,他便直接去找教练忏悔自己的鲁莽。下午便是决赛。教练回到场边,但是一言不发。最终他夺得了那一年的青少年比赛的冠军。但从南京回杭州的大巴上,教练一路都没有理他。这次夺冠,他最后一分奖金也没有领到。而在1992年,同样是青少年比赛,他是季军,最后获得了100元奖金。他也是第一次轻微地意识到,违抗教练的恶果。
但这次小教训仍没有让他变得足够懂得变通。6年后,当他再次因为自己的坦率“得罪”教练时,他才意识到,除了实力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影响着你的道路。
1993年底,他顺利被选入国家队。1998年,他和董炯、孙俊、罗毅刚四人并列为中国羽毛球队男单的“四大天王”。然后,2000年,悉尼奥运会结束两个月,他“选择”了退役,回到省队,拿着1000块左右的工资,心意沉沉。2003年“非典”疫情期间,他想突破封锁线去给家人庆生,省队的人说,“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他有十年没有再进入省队的大门了。9月底,从韩国回国度假,开着凯迪拉克经过寂静的体育场路,他突然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