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坐在炕头上说:“咳!要说这件事应该怪我,也怪不得学生。他们刚来的那天,进屋看着房梁上的烟叶很好奇,我随口说了一句:都是自己种的,你们也不是外人,要抽就抽吧,注意别着火就行。”老鲍说:“我去过您哪儿,烟叶打着捆,房顶上差不多都吊满了。”老乡说:“是啊没错,我前几天进去一看,房梁上的烟叶只剩下粗梗子了,烟叶都没了。”听着老乡的抱怨,我想起来了,这位老乡家房梁上的烟叶,我也见过,还真是挂满了房顶。
老鲍说:“那这就奇怪了,我们是不许学生抽烟的,他们怎么会抽了这么多?是在哪儿抽的呢?”老乡说:“就在我屋抽的啊,我心想几个学生还能抽多少?没想到全给我抽完了,哪怕给我剩点儿,我也不至于来找你鲍老师啊!”老鲍见我在旁边听,便使了个眼色让我出去。老乡又说:“鲍老师,您就别责怪学生了,抽就抽了吧,何况是我让他们抽的。”
那个年代稍微有点儿钱的抽纸烟;有钱有派的用大号烟斗抽烟丝;劳苦大众用烟袋锅子抽旱烟,或者干脆用旱烟卷大炮。
老鲍低声与老乡交谈着什么,我走出厢房心里在想:“又是二班惹的祸,那间房才住了四五个人,不可能用几个月的时间便抽完一房顶的烟。唯一的可能,就是把二班所有男生都约过来一起抽,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怪事。”后来这件事也没消息了,估计被老鲍采用息事宁人法处理了,因为谁都知道二班可不好惹。
寒冷的冬天快要结束了,早春的气息浸润着大地。站在夏各庄的村头,便可看见远处高高的盘山,晴天望去山顶还有个塔。有一天老鲍说要组织春游,全体学生各自组队,不许独自活动,带好干粮和水,统一从村里出发,在盘山顶上的塔下集合,以集合号为准。
我一听就知道没戏,首先是我最怕走路。记得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我随父母去密云县石匣村下放劳动,那地方的山虽然近在眼前,但也许一天都走不到。所以我知道望山跑死马这个道理。而且盘山这么远又这么高,这田间地头又没什么路,所以登盘山我觉得不可能。
伙房果然蒸了好多大馒头,又烧了好多水给学生们带着。那天早上八点多,随着老鲍注意安全的叮嘱,自愿结合的若干春游小组,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我本想和郝玉萍他们一起走,因为我们比较熟悉。但老鲍说:“司号员跟我走吧,我们到了盘山顶上,你还要集合号呢。”我心里想:“哼,没戏!这盘山多高啊!”
我带着号跟着老鲍出了村,并与熙熙攘攘的同学们,一起走进了尚未播种的农田,浩浩荡荡漫山遍野地直奔盘山而去。后面绝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在农田里走。松软的土地上很累人,老鲍年龄也大了,身材又胖,我们七八个人逐渐落在了最后。
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与所有人都走散了,我找了个高坡前后瞭望了一番,不见一个人影。我对老鲍说:“鲍老师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近处远处都不见人啊?”老鲍犹豫了一下说:“你看咱们的方向是对的,我们继续朝塔的方向走,这应该是最近的路。”我们就地歇了几分钟便继续前行,没走多久眼前
居然
出现一条干干净净的水泥路。我们立刻欣喜异常,因为走水泥路才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也就不会这么累了,老鲍犹豫了一下说:“说不定前面的人也走这条路了,咱们也走一段试试吧。”说罢我们便拐上了水泥路。
在水泥路上走,立刻觉得步伐轻快多了,大家的情绪又振奋了起来。前面出现三岔路口,我们选择比较接近盘山方向的路继续前行。又走了没多远便走到一个烈士陵园的门口,这让我们很吃惊。因为我们来这儿好几个月了,还没听说附近有个烈士陵园。
陵园的铁栅栏门虚掩着,我们在门口阅读了陵园介绍。在这里安息的,都是当年的抗日烈士,这让我们肃然起敬。我们在得到老鲍的默许之后,便静悄悄地进入了陵园。陵园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在众多墓碑的中心位置,有个规模很大的主墓,主墓前方竖着一块高大的墓碑,我们远远看到了墓主人的姓名之后,内心着实吓了一跳,但谁都不敢讲出来。这位烈士当年的职务是“八路军冀东军分区副司令员”,居然与老鲍同名同姓一字不差。老鲍一定看见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陵园的面积不大,我们稍做停留就出来了。老鲍沉思了一下说:“你们打算是在这儿休息会儿呢?还是继续向前走?”几乎所有人都说歇会儿吧。老鲍看了看周围情况说:“我们往前再走一段再歇吧。”说罢我们又往前走了十几分钟,不过我们此刻已经离开了水泥路,又进入漫山遍野的农田了。
老鲍找了个有田埂的地方说,我们就在这儿歇会儿吧。说罢我们一行人便有趟有卧,还有人则啃着着馒头喝着水,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大概歇了十几分钟我们便继续出发了。
走过一个高坡便是下坡,下坡之后麻烦来了,居然看不见盘山了,也看不见山顶上的塔了。而且我们发现如果要到达盘山,前面至少还要翻过两座山才行。也就是说,是前面的两座山把盘山挡住了,所以我们失去了前进方向。但是谁又敢说,翻过这两座山之后,前面是否还有山呢?
此时我已经完全泄气了,因为能看见塔,多少还有些寄托,塔不见了精神就倒了。老鲍说:“没事,大方向应该没错,我们继续朝前走吧。”但是最奇怪的是,自从出村之后,我们沿途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包括同学和当地人。
老鲍艰难地走在前面,我和几位同学明显掉队了。老鲍回头无奈地说:“如果你们几个实在走不动,那就按原路返回吧,你们还认识回去的路吗?”我身边的同学赶忙说:“能认识。”说罢我们便停止了前行的脚步,看着老鲍和几位同学远去之后,我们喝够了水,又各自啃了几口馒头,便开始往回返。
本以为回去的路都在心里,谁知我们居然迷路了。而且在回来的路上没见到烈士陵园,也没见到水泥路。当我们几个残兵败将回到夏各庄,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随即回老乡家睡觉。
伙房有厨师值班,到开晚饭的时候,我们居然在伙房见到了老鲍。老鲍苦笑着说,他其实早就走不动了,尤其是在我们返程之后,他们几个也没体力了,所以又走了不到半小时也回来了。但是同样奇怪的是,他们在回程中也没见到烈士陵园与水泥路。老鲍说到目前为止,回来的就是我们几个人。
我在食堂吃过晚饭,回去继续看郝玉萍带来的手抄本。晚上七点多,我听见胡同的脚步声与说话声,我知道开始有人回来了,但是郝玉萍三个人都没消息。
晚上十点半,三个人一起回来了。班干部和陈同学累的都不能讲话了,郝玉萍瞪着眼睛说:“胖子!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你吹集合号,你吹了吗?你到哪儿去啦!”我说:“我跟老鲍一块儿走,后来走不动了,老鲍就让我们几个先回来了。”班干部和陈同学一听,顿时义愤填膺并狠狠地瞪着我,好像要把我吃了。我赶忙解释说:“老鲍让我们回来没多久,他也回来了。”
我们的说话声把老头吵醒了,老头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看了我们一眼,我们便关灯睡了。
第二天早上,刘老师过来通知,说今天休息不用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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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我与汽车四十年 于 2020-6-19 11: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