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05-11-05 22:06 IP属地:未知
这是我为王全忠写的评论,今天上午本应参加他的画展研讨会,但因与车友有约在先,未能去。这里帖出这篇文章,以示歉意。
自然还是宗教
——画家王全忠的艺术选择
在西藏,不谈宗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作家马原抑或扎西达娃,还是艺术家尼玛泽仁,翻开他们的有关作品,西藏已不是自然的西藏而是宗教的西藏。因此,与其说是西藏成全了上述艺术家的艺术成就,毋宁说是西藏的宗教或说宗教的西藏成全了他们。然而,所有这一切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累赘。
我曾为桂林画家许华新写过一篇评论,题目是“桂林的难处”。在那篇文章中,我写下了这样的话:“淡雾疏烟中,桂林纱一般地裹了过来,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桂林的美丽。或许,也正是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桂林的美丽,桂林的美丽中反而有了某种肤浅与世俗。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桂林山水的错,还是那些所谓雅人下笔时出了差错,反正一谈起桂林的山水,一看到很多人笔下的桂林山水,我就常常很不舒服地别过脸去,总以为那不是我的桂林。我的桂林应该是这样的,不仅朦胧、洁净,而且还要有些淡淡的傲气。没了傲气的美丽很少推开庸俗的掌心。”谈王全忠有关西藏题材的艺术选择,却不着边际地说了一通“桂林的难处”的话的唯一目的不外乎是想说,西藏也可能面临着桂林的尴尬。也就是说,“西藏”的自然与伟岸很有可能被宗教与神秘给遮蔽了。在我看来,西藏的圣洁固然有人迹罕至的原因,但围绕着西藏的种种宗教传说与故事也的确给西藏蒙上了神圣的面纱,以“圣洁”为主题词的有关西藏的艺术也正行销于世。这样的作品不是不好,也不是没有地域特色,问题是除此之外,西藏的山水还有没有另外的解读途径?在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二十一世纪优秀艺术家画集——王全忠》一书中,我就读到了一种别样的解读。在这本书中,王全忠说,由于向往乾嘉朴学一路的治学精神,他有了种种的感叹,领悟。因此,他眼中的西藏便不是为宗教包裹或升华的西藏,而是原生的、质朴的西藏。也正是在这里,我看到,王全忠的笔下没有富丽堂皇的布达拉宫,也没有几乎成为西藏品牌的带有宗教意味的神圣,他将不无羞涩的笔墨触到了真正的人迹罕至的岗仁波钦,那里是阿里地区海拔6656米的雪域山峰。在如此真正的高地上,王全忠感悟了什么?我见过太多的艺术家从西藏归来后,开口闭口都大谈“感悟生命”这样的人生大题,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感悟,我只知道他们不无世俗的眼光中,什么都没有感到,其所能有的或许只是观光客的饭后谈资,说罢即完,当不得真的。但是王全忠好像不是这样,他也似乎的确悟出了东西。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就是前文提到的质朴与自然。静谧的山谷首先被王全忠削去了海拔的高度,这样做的好处是:画家可以把自己从人们几乎已成习惯的有关伟岸的仰视中剥离出来。尽管画家依旧在崇山大岭中,但崇山大岭的“崇”与“大”已不是画家关注的主要问题,他所关注的是细节和局部。在大山的细节和局部中,我们当然还能够读到宽博、厚重一类的文化精神。然而,“于无声处听惊雷”,王全忠着力的是在看似高海拔的无生命地带,一个人独自地阅读细小的生命是如何成长为大山的。由于笔墨本体的原因,也由于个人能力的问题,王全忠的阅读好像有些恍惚与迷离,他的描述也似乎欠缺绝对精准的把捉,但王全忠还是读了,而且是以乾嘉学派的风尚来阅读的,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尽管王全忠的阅读在目前来看似乎还嫌稚嫩,但这稚嫩的阅读已经把他从众所竟逐的宗教与神圣中解脱出来,他来到了另外的路上,在那条路上,无论肉体,还是精神,王全忠都在艰难地行进。
无论如何,王全忠的绘画已然深深地烙上了西北的印记,然而王全忠的可贵在于有效地拉开了他与崔振宽、罗平安等享有大名的艺术家的距离,而这是否又要感谢那个自然的西藏呢?
最后,要说的是,由于人在西北,王全忠的作品中也充满了不无地域文化精神的苦涩二字。关于此,我曾提出过审苦的美学概念,并籍此将西北画家的审苦与江浙画家的审妙结合起来研究。我赞美西北画家的审苦精神,是因为他们紧紧地把自己与大地,尤其是贫瘠的土地联系了起来,我批评江浙画家的审妙意趣,是因为他们“只标妙境,未写苦心。”在王全忠的作品里,除去质朴与自然,苦涩的文化精神也应该是不容忽视的一个方面。当然,所有的人都不会为了苦涩而苦涩,而是通过苦涩来表达自己的思索与感悟。这样的思索与感悟在我看来,应该比那些大谈神圣的感悟要真实与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