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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论坛 >  《陈二狗的妖孽人生》

发表于 2015-05-16 17:59    IP属地:未知

张兮兮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一头汗水、手里握着一杆老烟枪的男人,她第一时间竟然没觉得他疯了,于是她觉得自己疯了,然后她跳下沙发,从地上那条牛仔裤掏出一个Gucci的精致钱包,抽出一张工行的牡丹卡,丢给陈二狗,道:“密码是我那卡号的后六位,你也别问我为什么,就当我借你的,用了多少你自己记清楚,以后老老实实连本带利还给我。你要是不收下那卡,信不信我就打电话报警。到了外地你千万别用你自己的卡或者存折取钱,会被逮住的。好了,你可以给本格格滚了,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陈二狗继续跑路。


八成跟陈二狗一样疯了的张兮兮拿起一艘“欧根亲王”号模型躺在沙发上,翘着两条白白嫩嫩的漂亮小腿,噘着嘴巴自言自语道:“都严重到连夜跑路的地步了,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也不知道趁这个机会把我推倒,反正又不需要几分钟,你可以速战速决呀,然后我就可以告诉自己,一个弱女子被一个罪犯强暴,我也没辙嘛。”


————————————


深夜,上海某栋别墅内,一个女人正在喂养一条玻璃笼子里的眼镜蛇,笼子出奇的大,那条蛇也不如一般宠物那般温顺,充满了野性和灵气,投放进笼子的不是鸡鸭或者兔子这类饵,而是一只黄鼬,这玩意也是能咬死蛇的,女人饶有兴致地欣赏两者相斗。


眼神妩媚得清澈,不腻,点到即止,恰到好处,这很考验女人的底蕴,寻常女人就算修炼一辈子也没这功力。如果一个女人在欣赏一幅水墨山水画或者凝视心爱的男人,有这种眼神,对旁观者来说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但她所看的却是赤裸裸的厮杀。她身后某位光头河北佬对此见怪不怪,接到一个电话后,来到她身边,脸色古怪道:“那家南京军区下属医院刚走出来一个吴煌,又躺进去一个赵鲲鹏,一个是陈富贵干的,一个是陈二狗做的,这对兄弟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上海喜欢养蛇的女人也许不少,但喜欢养毒蛇并且一口气养了八条的肯定只有竹叶青。


她转身,脸上似乎有一抹不可思议,略微错愕道:“横着进医院的不是陈二狗,是赵鲲鹏?”


光头佬蒙冲笑着点点头,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挠了挠头,道:“如果不是那熊子的一个死党听到了风声,打电话去发现关机,察觉到不对劲赶到陈二狗那房子,找到了躺在草席上的熊子,恐怕再晚就不是送急症室而是直接送火葬场了,也算那小子倒霉,据说一照面就被陈二狗用石灰扑瞎了眼睛,然后一刀捅在腹部,这也就算了,陈二狗那家伙跑路的时候还没忘记把他手机摔碎,也没把匕首拔出来,这不等于让熊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等死吗,二狗这一手,真他娘的毒,够种。”


“蒙虫,给我拿壶酒,最好的。”


竹叶青坐到客厅的黄杨木椅子上,呢喃道:“好一个狼子野心狠手腕,当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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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07    IP属地:未知





    第一卷 穷山恶水出刁民


第070章 我还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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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狗清晰记得第一次用猎刀给狍子开膛,得先小心翼翼从胸骨下窝处割开一道小口,然后用左手双指抻进肚皮下撑开,刀子再从两手指缝隙中向上挑着拉开柔软而雪白的肚皮,这样才可以避免割破肠子和肚子,而后掏出热乎乎的一大团子完整肠子和肚儿,整个过程得用巧劲,后来那柄留在熊子腹部的凶器便成了专用解剖刀,他手下剥皮抽筋的狍子山跳无数,说句实话,把赵家公子捅翻在地后不是没把他当做一狍子对付的冲动,别说挑断手筋脚筋,就是把整张人皮给扒下来也不是难事,但陈二狗终究没那胆量,他信命,怕死后下地狱进油锅不得超生,所以没直接捅死熊子,而是把他的命交给老天爷,死了,陈二狗也不后悔犯杀人罪,因为是老天爷要收熊子,人贱天收,没死,只能说老天爷不答应,也算给熊子给他自己都留了一条后路,道上讲究斩草除根政界忌讳放虎归山之类的,陈二狗一个小旮旯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小农民,不懂,他娘是个差不多可以形容为怜蛾不点灯为鼠常留饭的妇人,杀头猪宰只鸡都要念叨半天,一辈子慈悲为怀,陈二狗能有今天这适应大城市的势利念头和凉薄心态,还多亏了张家寨那帮子贱民刁民二十年如一日不遗余力地骂他咒他不待见他冷嘲热讽他,你让陈二狗这样只在校庆上见过乡长、到了上海只在电视上瞻仰大人物风采的家伙具备杀伐决断或者不教天下负我的大枭气焰,苛求了点,就跟让陈二狗一个晚上糟蹋小夭六七次是一个道理。


从头到尾张三千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王虎剩的一脸肃穆以及王解放的一身伤痕,还有三叔跟他们离别时的决绝,又出大事情了,否则王虎剩不会把黑豺留在阿梅饭馆,wrshǚ.сōm王解放也不会把好不容易从崇明岛逮到后熬了一段时间的鹰都放弃,张三千不喜欢这种窒息的感觉,被王虎剩牵着跑,到了火车站,买了去南京的票,很挤,得蹲过道,张三千终于能歇一口气,像一个被拐卖的小孩缩在王虎剩大将军和小白脸王解放之间,问道:“虎剩哥,三叔咋了?”


“小孩子别问。”


王虎剩摇头道,兴许是跑得太急,那让人觉得用了一整瓶发胶的中分头都变得凌乱不堪,让人捧腹。王解放绷着一张脸,仰望着天花板,刨过坟杀过人,跑路是经常的事情,倒没有太多感慨,只不过跟着王虎剩一起像当年那般流民盗匪一样跨省乱窜,贼有感觉,虽然算是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但一个字,值。


张三千大怒,朝王虎剩就是一记当膛炮捶,把那位小爷打得差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赶紧喝了口从一块钱砍价到九毛的矿泉水,这是张三千到上海后养成的新习惯,一听王虎剩瞎贫就直接武力相向,他的一拳可不是挠痒痒,货真价实的八极拳架子,稚嫩归稚嫩,但要搁李晟身上早趴下了。


一个大屁股水灵妞一晃一晃地从过道穿过,胸部一荡一荡,屁股一扭一扭,晃荡得让人眼花缭乱,脸蛋挺精致,就是妆浓艳了点,手里那路易威登的挎包行家一眼就看出是水货,但王虎剩哪里管这个,两眼巴巴盯着那屁股,狂咽口水,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那妞的屁股上去,那美眉斜眼瞥到这个土老帽那顶这个汉奸头的脑袋像雷达一样跟着她引以为傲的屁股转动,立马不乐意了,小声骂道:“臭不要脸,流氓。”


王虎剩一听也怒了,但不是对那大屁股美眉发飙,而是针对一直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的王解放,一巴掌拍在王解放脑袋上,骂道:“听见没,人家骂你流氓,让你瞎瞧女人,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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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09    IP属地:未知

遭受无妄之灾的王解放哪里敢对小爷小心眼发脾气,立即把矛头朝向那个花瓶,冷嘲热讽道:“没钱的骚货,弄只假冒的LV糊弄谁啊,我这种农民都知道那是假货,也不怕寒碜人,你男人要没钱给你买真货,我给你买,问题是你屁股值那么多钱吗,让爷连续玩两个晚上,可以考虑下。”


吃软怕硬的女人一点不怕长相很怂很乡土的王虎剩,但对口出脏言一脸匪气的小白脸王解放还真有点忌惮,一听这话,满腹恼羞成怒,却愣是不敢反驳,赶紧逃走。王虎剩一直看不顺眼王解放这胯下比他有杀气的龟儿子在女人面前那一身王霸之气,一见那大屁股妞又被吓跑了,立即栽赃道:“三千,赏他一炮捶,他昨天说你三叔坏话。”


张三千照做,所幸王解放抗击打能力强,加上是王虎剩指使,他没放心上。其实王解放挺喜欢这苦命孩子,不仅仅是怜悯,这个孩子身上有种让他这种亡命之徒喜欢的味道,小爷总说三岁看老,三千这孩子虽然才十岁,但估计现在让他跟着陈二狗去刨坟都敢二话不说跳下去,是个肯钻牛角尖不出来的狼崽子。


张三千突然小脸悲戚,轻声问道:“虎剩哥,南京,就是被日本鬼子屠杀了三十万人的城市吗?”


王虎剩点了点头,在懂点风水会点堪舆的他看来,秦淮河流淌着的不是文人骚客眼中的旖旎风情,而是一江猩红血水,浓艳悲怆如残阳。


张三千低下脑袋,呢喃道:“三十万啊。”


王虎剩笑道:“你又不知道三十万是个什么概念,学大人感慨个啥。”


张三千抬头,平静道:“我知道,张家寨刚好150个人,两千个张家寨加起来就是三十万,富贵叔说三十万具死人,能把我们村外的额古纳河填满。”


王虎剩靠着过道墙壁,自言自语道:“南京是二狗的福地,去了准没错。”


“虎剩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命贱,会克人,张家寨都说是我克死了我娘,四岁的时候克死了我爹,九岁的时候克死了大叔,现在三叔又出事了,我不想去南京,想回张家寨。三叔到哪,我就不去那。”


“胡扯。”


王虎剩怒道:“你克谁都不克你三叔。你别想一个人偷跑回张家寨,就算要回去,也得见着了二狗,这事情只能他说了算,张三千,你记住,你名字是你三叔给的,按照我那边的规矩你的半条命也就是二狗给的,你甭想逃,听到没?”


张三千把头埋在膝盖里,沉默不语。


——————————————


陈二狗在火车站犹豫了几分钟,本来打算一个人去深圳打拼,甚至想过要去内蒙古投奔一面之缘的孙满弓可,可一想到王虎剩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庞,和张三千稚嫩孱弱的背影,最终还是买了去南京的车票,白熊死了,三千那娃就像陈二狗的第二条狗,抛不下,舍不掉,陈二狗对狗,永远比对人有感情。


熊子是死是活,现在都顾不上了,听天由命,坐在火车靠窗位置,陈二狗那双手现在都还在抖,捅人毕竟不是杀一只狍子,但抖归抖,不纯粹是后怕,还夹杂有一两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让陈二狗很诧异,因为这说明捅人放血对他来说是件很容易上手的事,多砍几次,多放点血,就跟剥狍子一样,很快就能习以为常,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夜景,陈二狗偷偷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


没人留意这个穿着朴实的年轻男人,对他的关注还不如对他手上那杆烟枪多,谁会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外地民工夹着尾巴逃离上海之前,曾将一个彪悍三世祖捅翻在地,让一个长得娇媚如美人的人妖一辈子心怀恐惧。


陈二狗对着窗户扬起一个笑脸。


上海,我还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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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14    IP属地:未知

    第二卷





第一章 鸡鸣寺,胭脂井;般若墙,虫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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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夫走卒皆有六朝烟水气”,能让朱自清先生如此评说的城市,只有六朝古都南京。


大雨滂沱,气势磅礴,黑云压城,让第一次来到南京城的陈二狗直皱眉头,清晨从100杀价到70块钱一晚的小旅馆出发,拿出昨天在南京火车站地上捡到的一张地图,跟旅馆老板娘借了把雨伞冲向鸡鸣寺,等他走到那座被称作的鸡笼山的地方,已经浑身湿透成了落汤鸡,本以为有这么个古意盎然名字的古刹一定位于僻静深山,没想到这鸡笼山周边闹市的紧,让两手抖索得抽根烟都没办法的陈二狗用王虎剩大将军的口头禅破口大骂:“操大爷的,还鸡鸣,真**忽悠人。”


陈二狗蹲在地上躲在雨伞里,不肯上山,因为门票需要五块,他不肯花这个钱,本来跟王虎剩约定了该后天才在鸡鸣寺见面,但小旅馆一天得70块钱,住得陈二狗心疼,所以奢望王虎剩能早来鸡鸣寺跟他汇合,也好帮他省下两天住宿费,所幸口袋里那包昨晚刚买的廉价硬壳烟没有遭殃,否则他一定会把王虎剩祖宗八代都骂遍。


“举头三尺有神明,大雨天的你敢乱骂这南朝第一古刹,就不怕直接一个雷劈下来砸死你?”


说话的人言语中满是打趣意味,这让正烦躁没法子抽根烟的陈二狗越发恼火,再者陈二狗真信命,这句话恰巧戳中了他的软肋,蹲地上的陈二狗有些心虚地微微抬起雨伞,只能看到一双小腿,还有一双绣花布鞋,麻料裤子,精致大雅,让没见过世面的陈二狗暗暗感慨这在农村最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布料原来也能做出如此漂亮的裤子,大雨沾湿后便使得小腿玲珑曲线淋漓尽致凸显出来,刚褪下处男身份的陈二狗看女人,喜欢先看脸蛋,再看胸部,最后是屁股,对小腿总是忽略,但如果说以后陈二狗有什么恋足癖恋腿癖之类的畸形嗜好,始作俑者一定就是这个施施然站在陈二狗眼前的家伙,她穿着一双布鞋,藏青色,绣莲花,她的布鞋远不同于陈二狗的只求保暖不求样式,美轮美奂,穿在她那双小脚上,相得益彰,她就这样站在大雨中,湿了裤脚,润了布鞋,也不管不顾。


陈二狗没敢抬头看,怕她长得不尽如人意,坏了这份意境,陈二狗的语文成绩的确很寒碜,但意境这东西,是个人就多少懂一点,当一个小腿雅致的陌生女人在鸡鸣寺外大雨倾泻中,提着雨伞穿着绣花鞋站在你面前,谁都会心动,读书生涯的陈二狗一直执拗认为张继能写出一首脍炙人口的《枫桥夜泊》,功不全在张继,大半在于那****寒山寺带给张继的氛围。<<>>


“我跟了你走了足足两个钟头。”女人一本正经道,嗓音没有雁子那类成熟女人历经沧桑的颓丧,也没有老板娘阿梅那种市井俚俗的肤浅,仿佛三分相似竹叶青,三分类似曹蒹葭,余下四分,便都是她自己的底蕴。


“我没钱,你如果想要打劫,麻烦找个有钱的。果不是为了钱,那你一定有病。”陈二狗没好气道,打火机有火星,可偏偏点不着,它要干脆报废了也算死了陈二狗点烟的念头,那破玩意儿在行与不行之间徘徊,好像要故意折磨陈二狗。曹家女人下棋的时候说事出无常必有妖,陈二狗刚在上海被赵鲲鹏这条地头蛇咬了一口,都说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才过了没两天,他当然得处处提防着。


“我没病。”她一字一字缓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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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16    IP属地:未知



“好,那我有病。”陈二狗翻了个白眼道,斜眼瞥了鸡笼山,尽量把视线从那双鞋和那小腿上收回。


女人蹲下来,轻轻拿过陈二狗手中打火机,嚓,一下子便点燃了,然后托着腮帮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凝视着目瞪口呆的陈二狗,道:“我起初跟着你的时候,就猜你是去夫子庙,是去燕子矶,是去莫愁湖,是去明孝陵,还是去总统府。如果是去夫子庙,我就觉得你是个迂腐执拗的卫道士,去燕子矶你就是个很有春秋风骨的人,去莫愁湖就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家伙,去明孝陵就让我觉得你有一肚子阴柔祸水,去了总统府的话,我就当做没见到你这么个俗人。”


陈二狗愣了半天,最后忍不住说道:“你真有病,是书读多了吗?”


“我没病。”她再次反驳道。


她长得不惊世骇俗,不像竹叶青那般让人一眼便惊为天人,也不像胖妞王语嫣那样让人恨不得把眼珠子刮出来,但她有一张干净的脸庞,眼神干净,肌肤干净,那一头青丝也让人觉着干净,曹家女人也让人见而忘俗,但她眼中终究有着一种世家子弟的深沉,陈二狗读不懂看不透,见着了难免会心生敬畏,但眼前这小女人不会,说她小,是因为她长得很细致,那是浸染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女子才具备的韵味,年纪也小,十五六岁的模样,不肤浅也不深刻,没有故作高深,也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类矫情,即使说了一通让陈二狗很头疼的话,看到脸庞后,陈二狗还是觉得对着她是很舒服的事情。


“最后你出人意料地来到了鸡鸣寺,所以我觉得你是一个,女人。”


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有两个酒窝,“起码上辈子是,因为这鸡鸣寺如今是尼姑庵,尼姑你知道吧?”


虽然被说成女人,一向觉得自己挺爷们的陈二狗没生她的气,她那张脸会让人恨不得不食人间烟火,但他生王虎剩的气,挑哪里不好非挑这地,忍不住爆粗口道:“操你大爷。”


陈二狗当然不是骂她,可她不知道啊,一副错愕惊讶外加黯然神伤的楚楚可怜。


于是陈二狗慌了,尴尬解释道:“我没骂你的意思,只是那话太顺口,一不小心就溜出嘴。”


她点头道:“对,你没骂我,你骂我爸。”


陈二狗一手拿伞,一手拿地图,斜叼着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沉默。


女孩双手托着腮帮,刚好环住伞柄,两把伞重叠在一起,雨虽然大,但此刻,这两把伞庇护出来的小地方反而有种清净地的味道。最后这个横空出世看着比良民还要良民一百倍、但总让陈二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女孩给了个方案,他出五块钱请她进鸡鸣寺,她就可以当做没听到那脏话。


陈二狗喜欢把女人比作蛇,一条条五彩斑斓,但第一次觉得也有可以洁白如雪的小蛇,所以他心甘情愿掏了十块钱买门票,如果真被这条小白蛇咬死,陈二狗也没怨言,老天爷要真花那么大心思来祸害他这么个小百姓,也值了。


鸡鸣寺黑瓦黄墙,屋背镶珠,乌云大雨,别具风采。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孩就成了陈二狗的导游,“鸡鸣寺以前有一尊朝北的观音菩萨像,佛龛上的楹联有一副联子,‘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有意思吧?其实关于这寺有趣的事情多了,南北朝有个皇帝就喜欢来这里出家当和尚,然后让大臣赎身,让鸡鸣寺获得几亿枚铜钱,那位皇帝菩萨出家了四次,你说我有病,我觉得他才有病,心中有佛便是,何必如此做作。”


陈二狗不敢确定道:“是梁武帝吧。”


她雀跃道:“这都知道?”


陈二狗像是受到重创,“虽然我没什么文化,但好歹我上过高中历史。”


“你竟然还读过书?而且还是高中?我以为你顶多小学毕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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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18    IP属地:未知



陈二狗第一次见到尼姑做功课念经,其中几个年轻的竟还长得颇为清秀,只是念经时似乎总让陈二狗这么个彻头彻尾大俗人有种她们要抬起眼皮望人的**,这鸡鸣寺本就不是白云深处的大山古刹,与万丈红尘也就一线之隔,小尼姑该如何保持心中那一点儿清净?陈二狗不懂佛道,对佛法的理解只停留在几段晦涩经文的字面意思上,如小女孩所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不敢妄自揣测,本来他是进不了旁殿见不到这些尼姑念经的,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见到陈二狗身后的女孩后便笑了笑,笑得古意苍苍,如同那一道刻有《般若波罗蜜心经》的墙壁,老尼姑没拦他们,才让陈二狗进了旁殿听了经文。


鸡鸣寺有喝茶的地,陈二狗不肯进,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原先有点意图,但最终作罢,毕竟她也不好意思让陈二狗再次掏钱,但陈二狗进了豁蒙阁,要了两份素面,一人一份,她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眼巴巴望着陈二狗那份的小女儿心思神态,让陈二狗觉得她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于是要了第三碗雪菜面,端上桌面后她分了一半给陈二狗,陈二狗没拒绝,窗外就是玄武湖和明城墙,大雨依旧滂沱,但陈二狗心旷神怡。


“本来我还想要去找一下胭脂井的,去看一看那个陈朝后主跟他女人避难的地方,但故意刁难你让你念了一遍墙壁上的心经,烧了香拜了佛祈了愿,也听了尼姑念经,最后还吃到这香喷喷的雪菜面,爹妈总教育我要人哪怕离经叛道倒十分茶酒也得只喝个七八分,所以我决定胭脂井留在下次。”


女孩砸吧砸吧着嘴巴,似乎在回味那一碗半雪菜面的滋味,随即又托起腮帮望着怎么看都没法子让人一见钟情的陈二狗,心满意足道:“想知道我名字吗,陈浮生?”


陈二狗眯起眼睛,没有转头,继续眺望玄武湖朦胧景色,道:“想。”


“别奇怪为什么我知道你名字,我刚从****回来,是一个姓曹的姐姐告诉我的。”


她微笑道:“都是缘分呐。”


“她还说了什么?”


“没了,我就知道中国有这么一号人,姓陈名浮生。但我觉得吧,让她那样一个女人在佛像和喇嘛前惦念的家伙,值得我大老远跑南京看一眼。”


陈二狗没有追究,脸上如那一湖水波潋滟恍惚,是惊涛骇浪还是古井不波,外人无从知晓。


走出鸡鸣寺,她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道:“我的名字就不告诉你了,但在鸡鸣寺里可以找到,你如果真有兴趣就自己猜。你要不是来鸡鸣寺,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爹妈总说缘是天定份在人为,澹台阿姨也喜欢唠叨一饮一啄莫非天定,所以我吃了你一碗半素面,也是缘分呐。”


女孩走了,撑着伞,踩着布鞋,蹦蹦跳跳,嘴里小声唱着一首小曲,名字叫《虫儿飞》。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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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21    IP属地:未知

    第二卷


第二章 半个活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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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漂亮花伞、踩着精美布鞋、有一双诱人小腿的女孩走了,走得无牵无挂,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给陈二狗哪怕多一点遐想空间的机会,这个东北小农民的人生就像那条跟张家寨一样默默无闻的额古纳河,她跟孙满弓或者竹叶青一样居高临下地砸下了一枚石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也不管是掀起惊涛骇浪还是微小涟漪。么想来只有沐小夭与他们不同,所以连续两天躺在70块钱一晚的小旅店,陈二狗都在想念那个床下清纯床上妩媚的傻妞,想她的滑嫩身子,也想她的笑脸,在陈二狗看来,女人的身体美到极致就该像一块香皂,羊脂暖玉?陈二狗没见过,没摸过。


清晨八点,依旧是那鸡笼山和那鸡鸣寺。陈二狗这一次终于见到了王虎剩,王解放没来,张三千倒是跟来了,小孩一见面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往陈二狗身上蹭,反正一身行头不值钱,陈二狗也就让张三千肆无忌惮发泄,这娃见多了与自己戚戚相关的生离死别,估计是吓怕了心里烙下了阴影,提心吊胆了三天终于可以松懈下来,张三千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张家寨人见到这场景估摸又得背后阴损咒骂这小杂种没心没肺对着外人撕心裂肺,也没见他那个戴了顶大绿帽子躺进棺材的酒鬼老爹死的时候在坟头怎么哭过。


张三千是第一次见到南方寺庙,王虎剩也不吝啬这十几块钱门票,陈二狗就陪着他们再逛了一次,一路上王虎剩没少显摆他那点不入高人法眼的风水堪舆,“南京有个虎踞龙盘的地势,传说是诸葛亮勘测的,我师傅说那多半是传言,按照老头的说法紫金山是龙头,因为龙头向北,明朝的乞丐皇帝朱元璋才在南京城打了许多口井。天文台到太平门则是龙脖子,进了五台山。就是龙脊梁,到冶山道院收尾。至于虎踞,老头没详说,我抽空得四处转转,看一看。但不管咋样,这南京风水最大的缺憾在于长江的直横之水,风水风水。无非就是藏风聚水四个字,长江水流太快,所以历史上建都在南京的王朝,多半是只能持有半壁江山,也短命。”


张三千听得一惊一乍,晕晕乎乎,陈二狗不置可否,任由这位小爷胡乱瞎掰,要怪就怪在火车上第一次见面这厮给他留下一个神棍的糟糕印象。缘山而上,最后又到了张之洞最初修建地那个豁蒙阁。然后三个人一口气解决掉八碗素面,张三千人小胃口不小,一个人干掉四碗。这钱是王虎剩出,张三千一点都不心疼。


豁蒙楼外一侧是一念堂,屋檐下挂有一幅“开光法物流通处”,几个工作人员见到他们都很热情,起初见王虎剩对那些信物的来历都娓娓而谈,一个个笑容灿烂。可一听陈二狗语气似乎无意购买,立即转而他顾,露出鄙夷疲态,再不理睬口袋空空地一行三人,张三千脸皮薄拉着陈二狗就要走,可他这位三叔愣是拿起这样放下那样足足瞧了半个钟头,让那些个人差不多要做金刚怒目相才拍拍**走人,豁蒙楼另一侧是佛教典籍流通处,免费观览。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正在翻阅一本不知名的经。也不忙着招徕游客们捐些功德,也不急着向陈二狗他们弘扬佛法。甚为超然,她就是那个放陈二狗和女孩进入旁殿听念经的老尼姑,他见到陈二狗轻轻一笑,看到张三千又是一笑,但很快便将心思放到经上,不闻不问,宠辱不惊。


王虎剩没留意这个老尼,他忙着跟张三千灌输他从师傅请教外加偷来的堪舆术,打定了主意要收张三千为徒,故作姿态道:“这鸡鸣寺可不简单,按照我师傅综合金锁峦头派和理气派的学问,丑艮有水、寅位有山的鸡鸣寺前二十年气场殊胜,利于修行,接下来二十年就弱了些,不过也是相对来说,总体来说鸡鸣寺是好格局。三千,历史上那些得道高僧或者有些功力和眼力劲地牛鼻子道士都喜欢占据一方风水宝地,就是图个修行精进,当然我不说让你陪我去出家,但我教给你的东西,放在今天也不落伍,比如哪些楼盘好,或者什么日子适合做什么事情,忌讳做什么,这人生就可以顺风顺水。”


张三千没啥表情,将信将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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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27    IP属地:未知



王虎剩也不急,神秘兮兮跟陈二狗低声道:“我师傅还说,文革后有个老师太在这里修行,道风纯正,不少政府官员都大清早悄悄来这里打扫,给佛菩萨做护持,师傅当年也上过鸡笼山拜过鸡鸣寺的观音,可惜没上那塔,引以为憾,他来的时候老尼姑也仙去了,唉,老头一辈子在找世外高人,却一个没找着,他那一辈子活得真憋屈。”


一边安静的老尼姑放下经转头微笑道:“旁门八百,左道三千,骑驴找驴,不可笑,只遗憾。”


王虎剩皱了皱眉头,盯着老尼心中咀嚼这番话的深意,跟佛道中人打交道,师傅说过讲究个机锋,他不敢随意接话。


“三叔,旁门八百,左道三千,是啥意思啊?富贵叔说太爷爷让我叫张八百,你给我取了张三千,是这么来的吗?”张三千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扯了扯陈二狗袖子。


“不是。”陈二狗摇头道。


老尼没有深入交谈地意图。拿起另一本经继续翻阅。


牵着张三千地手。陈二狗转身离开。不忘打击被老尼姑一句话打压了气场地王虎剩。道:“三千。别信你虎剩哥那一套。你太爷爷说了。南京东有紫金山龙蟠。西有石头山虎踞。南有秦淮河。北有玄武湖。刚好凑足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相。就一城小格局来说。南京是历代堪舆家眼中王气所钟地福地。但放在中国版图来看。却是九宫八卦中地死门。所以南京至今都比不得北京。”


张三千朝王虎剩做了个鬼脸。


这孩子恰好看到那个老尼姑转头望向陈二狗地一张沧桑脸庞。恬淡不惊地脸却有惊讶地眼神。


“等一等。”


老尼略微唐突地喊住了陈二狗,尽可能平静道:“施主,请问您是姓陈吗?”


陈二狗点了点头,心想难不成这老师太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在一座鸡笼山方寸之地鸡鸣寺看透了大半人生的老尼姑颤声道:“那您爷爷是否姓陈名半闲?一半的半,闲暇地闲。”


此话一出,王虎剩当场瞠目结舌,这世界上没哪个名字能让王虎剩大将军如雷灌耳,但被人称作小爷小爷的,被道上的人视作高深莫测的风水行家,一切还得归功于那个一辈子没见着世外高人的瞎老头,**年前就两眼一闭投胎去的瞎老头走南闯北也不全是瞎转,其中去了不少地方就为了找那三四位堪舆风水这一脉的真神仙,其中一个,恰好就叫陈半闲。


这位老人别说八十后,就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没几个听说过,但瞎眼老头活着的时候砸吧着老烧酒总喜欢跟王虎剩提那位老人,一张老脸满是崇拜,一副甘为别人门下走狗地卑微姿态。


陈半闲?


陈半仙,半个神仙。


传闻,建国后紫禁城外广场下面那些玄奥晦涩地繁琐布置,一半出自他手。


虽然王虎剩一直把“陈半仙”当做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和瞎老头地以讹传讹,但陈半闲这个名字还是深深烙印在小爷王虎剩的脑海,风水算命一说,信则有,不信未必无,瞎老头用十几年时间教给他一个道理,当下被视作迷信的作贱东西,将来也许就是科学殿堂里的座上宾。


可惜,陈二狗给了老师太和王虎剩一个很失望的答案,“不是。”


老尼姑失望之余松了口气,朝陈二狗报以歉意的微笑,转头继续阅读佛教经典,大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豁达,这份一生诵读经熏陶出的淡定从容装不出,也演不来。王虎剩则开始横瞧竖看陈二狗,似乎想要观察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惜瞎老头也没见识过陈半仙的仙风道骨,自然更不可能透露给半吊子徒弟王虎剩什么线索,再说站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陈半闲,而是年龄只是老人孙子甚至可能是玄孙那一辈的陈二狗,同样姓陈顶个屁用,陈在百家姓中是排前十的大姓,王虎剩很泄气,耷拉个脑袋,让那个汉奸头愈发滑稽。


陈二狗面带微笑。


伸入裤袋的拳头却是紧握曹蒹葭送给他的那一枚硬币。


脑海中只有小坟包前、那一块刻有“陈浮生爷爷之墓”、无比落拓而寒酸的窄小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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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30    IP属地:未知

    第二卷


第三章 六两二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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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科以上学历。


2身高175cm以上,品貌端正,具备较强的管理能力,具有高度责任心,有很好的应变和沟通协调能力,思路清晰且有良好的口头及书面表达能力。


3有二年以上大型的智能化小区管理工作经验;精通及熟练运用物业管理条例及与之相关的法律、法规。


这不是在招聘什么高级岗位的业务经理,只是南京将军路5号上山水华门住宅小区对保安的三点要求,如果不是王虎剩跟山水华门某个开发商有点私交,如果不是王虎剩给陈二狗和王解放弄了两张南京某部退伍证明,他们都未必能进山水华门做看门的,对陈二狗来说,保安跟看门狗没啥两样,当然他一个一辈子跟守山犬打交道的农民也没觉得这工作掉价丢脸,啥活都得有人干。


疯癫老头以前在张家寨总说卖唱的下作,如今卖唱的不都成了大明星,无非就是比保安脸蛋漂亮点,于是稀里糊涂陈二狗就成了山水华门的一名保安,王解放因为长得比较符合山水华门的高档住宅形象,基本上都站在小区门口对着来往车辆和业主不停盘问或者敬礼,王虎剩则翘着二郎腿负责小区智能系统监控,陈二狗最空闲,王解放那叫门卫岗,他则是巡逻岗,免费参观山水华门,无非就是对小区一些监控薄弱环节顶点定时进行巡视,是个闲差事,包吃包住一个月拿1500,这日子有点快活似神仙的意思。陈二狗不是没想过把张三千送到学校去接受义务教育,但山水华门离最近的小学也有不近的距离,如果寄宿,陈二狗还真担心张三千会不习惯,所以他干脆让王虎剩把小学教科书全部买来。让张三千白天自学,晚上他再进行辅导,这孩子不笨。也肯吃苦,自然事半功倍,陈二狗最大的乐趣就是把《逻辑学》和《悖论》里的深奥理论灌输给张三千,他才不管现在的张三千是不是有兴趣,张家寨的孩子都是穷疯了饿惯了有一顿没一顿熬过来地,兴趣爱好之类的东西都是城里孩子的奢侈玩具,张三千这类。玩不起。


“三叔,你有白头发了。”张三千跟陈二狗睡一个小房间,上下铺,陈二狗叼着根烟坐在下铺靠着墙看一本让王虎剩掏钱买来地《三命通会》,张三千则蹲坐在他身旁,托着腮帮观察陈二狗的头发。


“早有了。”陈二狗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随口道,所谓烟灰缸,其实就是一只一次性杯让张三千加点自来水。陈二狗这四个人虽说和业主同住在山水华门,但谁都知道随便一栋房子的洗手间都比他们住的地方当得起奢华两个字,陈二狗以前没亲眼见过别墅。南麓的岭秀苑庭院独栋别墅是山水华门小区收官之作,面积在360平米左右,每户都拥有专属独立花园及精装内庭院。虽然说王解放对此挺不屑一顾,说跟汤臣高尔夫比差了不止一截,跟汤臣一品更没得比,但对陈二狗和张三千来说,那别墅,真气派。气派到让陈二狗甚至忘了去奢望这辈子能攒钱买到一套,确实,陈二狗一月工资只能买到十分之一个平米的岭秀苑别墅,一年才一个平米多一点,这么算起来其实也不需要多久时间,350年就能买一栋了。


“要拔吗?”张三千盯着陈二狗的几根白发跃跃欲试道。


“不拔,我娘说这白头发越拔越多。我可不想再过几年就一整脑袋白头发。”陈二狗摇了摇头。


“三叔,你说我以后能干什么?是跟着你做保安吗,一个月1500。我欠你地。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张三千一脸迷惑,再小的孩子也有了心事。何况穷人孩子早当家,比温室里糖罐中泡大的城里孩子自然更早懂点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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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05-16 18:32    IP属地:未知



“三千,你还小,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大城市里做人做事跟讨媳妇是一样的,你不能学张家寨,以为花几千块钱买一个就完事了,得慢慢来,再说你以后也不会做保安,做什么倒不丢人,但人都得往高处走,穷人就更得这样,要不然一代比一代穷,日子没法过,三叔不会让你跟我一样做个看人脸色的小保安。”陈二狗硬着头皮死命研究那本《三命通会》,里面的文言文和命理学术语轻而易举地杀死他海量脑细胞。


“三叔。我现在已经记住所有业主地姓名、样子和他们居住地楼宇、楼层、单元和房号。一眼就能瞧出谁不是我们小区地。谁是来推销地。”张三千笑道。光着脚丫。托着腮帮。一脸灿烂笑容。他这个年龄地孩子再懂事兴许也不太清楚。远处那些有钱人地世界离他三叔有多遥远。也不会理解陈二狗站在湖边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仰视那些独栋别墅时背影里隐藏地调侃和深沉。


“《三命通会》这书讲什么?”张三千疑惑道。


“讲运。看相。算命。也许你富贵叔和虎剩哥才是对地。命这东西。不能怕了就躲着避着绕道走。你得知道它。就跟伺候大人物和菩萨一样。知道哪一尊菩萨地什么口味。你才能伺候舒服。富贵和虎剩都说过达人知命。达人估计境界挺高。你三叔啊估摸一时半会做不到。所以字一个一个瞧。书一页一页看。把心态放平喽。省得把自己闷死憋死。”陈二狗顿了一下。稍作思考。很当回事请地回答了张三千随口一问地问题。“三叔。你果然是文化人。说话大道理一套一套地。”张三千煞有其事道。小脸满是敬佩和崇拜。


“等你见过真地文化人。就不会这么说了。”陈二狗笑道。大城市藏龙卧虎。高人隐于朝隐于市。他这么虾米角色都能碰上个深藏不露地孙大爷。所以陈二狗逛荡了将近一年。神仙一样地女人都见过了两个。但对大城市还是一直心怀畏惧。


“三叔。就算太爷爷不是鸡鸣寺那老尼姑奶奶说地陈半闲。我觉得他老人家也是个老神仙。村里子辈分大地老人虽然对陈家不待见。可说起太爷爷。肚子里都怕。我看得出来。”张三千怯生生道。一溜烟爬上陈二狗头顶地床铺。睡觉。太爷爷以往都是张家寨陈家地一个忌讳。因为他三叔陈二狗顶不愿意听到有关他地话题。虽然张三千感觉走出大山后三叔对太爷爷地态度转变不少。但他也不敢乱说话。


走出鸡鸣寺地这段时间。王虎剩就一股脑把从瞎子师傅那里听到地东西抖搂给张三千。一个愿意听。一个愿意吹。两厢情愿一拍即合地事情。王虎剩口才素来不错。虽然在李唯小妮子眼中那属于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到无药可救地步。但能忽悠到一个小爷地称呼。道行肯定还是有点地。在他那张舌灿莲花地嘴巴里。那位陈半闲老人家就成了高高在上地人物。不为五斗米折腰。也不摧眉事权贵。俯瞰众生。被说成陈抟老祖后人。是当代袁天罡一样地牛叉人物。他地称骨术天下无双。当然张三千不懂啥意思。也知道那多半当不得真。但小孩子只记住了一句话。“汝南陈氏有半闲。大智近妖半神仙”。这话挺顺口。张三千就很中意。王虎剩还神秘兮兮告诉他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地老人家曾给两位开国元勋称过骨算过命。一眼不差。百无一失。把张三千唬得一愣一愣。


“三叔。睡了没?”在上铺躺了两个钟头也盯了两个钟头天花板的后张三千轻声问道。


“没。”


陈二狗侧着身子看挂在墙壁上的那杆老烟枪。那玩意陪了老头子大半辈子,不知道为何没肯带进棺材。富贵说那旱烟是爷爷39岁的时候给一个姓林的男人算命得来的,起码爷爷死活不肯,可耐不住苦苦相逼,富贵每次说到这都会深深吐出一口气,感慨从那个时候起爷爷的气数就散了,再也聚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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