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20-06-06 15:19 IP属地: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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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班整体不见了。据说我们一班刚从公用局回来,他们就去轮班干活了。但是这几天厂里的气氛还是不对头,出事之前工人师傅们见到我们,几乎都是慈眉善目的,因为这么多年轻人出现在工厂,的确给这里带来了一些生机盎然的气氛。现在可不同了,我们走到哪儿,几乎所有的面孔,都在警惕与冷漠地瞄着我们,我们已经成为厂区内最不受欢迎的一群人。
小道消息每天都在传递。有人说是二班的人把后面的那些卡车砸了。还有人说那天调查了好多同学,终于在二班找到人了。但是动手砸车的只有一个人,已经被抓走了。砸车的是谁呢?叫什么名字?似乎谁也说不清。
又过了几天,有了更加具体的消息。有人说:在后面负责看院子的老头,那天看见几个年轻人晃晃悠悠地从小树林里出来,便迎上去问:“你们是哪里的?进那里面干嘛?”有个大眼睛,手里拿着一截铁棍的年轻人,扬着脖子对老头说:“凭什么告诉你?你管得着吗?”说罢便与另外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
老头腿脚不好,紧走了几步就追不上了,便在后面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大眼睛的年轻人用手掌拍着铁棍,回头哈哈大笑着说:“我叫蒋介石!”说罢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我和郝玉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放松了不少。因为我们见到的仪表盘,很明显是被铁棍捅碎的。那么这个案子应该已经破了,那么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了。但是我们还是不敢对别人说我们去过后面,而且看见过被砸的车了,因为搞不好会难逃干系。
但是那个大眼睛的人是谁呢?应该就是二班那个被抓走的人,我们想来想去都对不上号,首先是二班的人跟我们一班从不来往,因为他们的气势明显压我们一头。其次他们几乎个个都牛气哄哄的,连看人都是用那种挑衅的眼神,好像不找茬儿打一架就不舒服,至少我见到他们是能躲就躲。
刚踏实了一个礼拜,二班突然回来了。这时候又有消息说:“二班在公用局惹事了,惹得局长大发雷霆,书记校长今天都去公用局赔礼道歉了。”记得我们在公用局劳动的那些日子,前两天在局里的食堂吃饭,食堂不大窗口又小,而且我们满身尘土,把这些局里干部们惹的很不高兴。从第三天开始,食堂便提前给我们装好盒饭,让我们自己去指定地点取着吃,那么食堂也能安静下来了。
我们取了盒饭不许进食堂,所以每个人都拿着盒饭,找个能避风的地方吃。吃完饭的饭盒就很难说了,看见垃圾桶自然会放进去。我这个人不喜欢扎堆,所以每次都拿到顶层去吃,因为那儿没人,吃完随手扔到身边的渣土堆里,反正顶层就是工地,到处都是渣土,无所谓。
据说那天二班的四五个学生,正在顶层的一个房间扎堆吃饭,有个花白头发的老头,背着手走过来说:“你们吃完饭记得把饭盒收集起来,放进一楼的垃圾桶,别到处乱扔。”有个同学抬起头,不耐烦地对老头说:“你谁呀?吃饱了撑的是吧?我们爱扔哪儿扔哪儿,你管得着吗?”这句话顿时把老头气的眼冒金星,什么话没说就下楼了。当时谁也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公用局局长。
局长回到办公室大发雷霆,让秘书马上通知技校,把所有学生立即撤走一个不留。还说:“你们这都是从哪儿招的学生啊?你们都是怎么教育的啊?这哪里还有学生的样子!”
惹事的都是他们二班,把班主任吴老师气的抓耳挠腮的。每天嘟着嘴低着头梗着脖子,好像看谁都像坏人。而我们却在暗暗窃喜幸灾乐祸。
我们一班有个索同学,是我特好特好的朋友。有一天中午我到他家玩儿,他说胖子:“如果在白纸坊一带有人欺负你,你只要说‘二驴’是我哥们儿就没事儿了。”我说“二驴”是谁呀?他哈哈一笑说:“是我啊。当年他们把我押到白纸坊541大礼堂,带着手铐开批斗大会,台下的人都站满了,这一带的人谁不认识我?”
除了索同学就是郝玉萍了,郝玉萍自己也说过:“在菜市口一带,尤其是在米市胡同,提我郝玉萍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郝玉萍这个人,虽然每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他却是个爆脾气,如果一言不合,也许他立马就会抄家伙往上冲。
当然我们班还有几位同学也不可小觑,但是与二班男生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玩儿的可比我们狠多了,也大多了。所以我们班里的几位大咖,也得让他们三分。所以每次相遇,双方客客气气点点头就算过去了。
如今想想也是可笑,我们这些学生都怎么凑一块儿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学校为了甩包袱,而编造了一些录取条件,然后顺理成章地把我们甩给了公用局技校。但是我可远没达到他们的水平啊?在这些社会大咖面前,我连入门级的菜鸟都算不上。
在不到100名学生的公用局技校中,除了这些在社会上的大小玩儿闹之外,光明日报、经济日报的社长副社长的公子居然也裹在其中,另外还有几位时代文人的孩子,不知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进来的。
二班这批人从公用局撤回来没几天,我们便接到通知说:“明天上午全体学生和全体教职员工在食堂召开批斗大会。这是我们学校第一次和三厂的工人一起开会,学生一律坐在前几排,大会全程谁也不许走动,谁也不许说话,谁也不许惹事,否则一定严肃处理,决不轻饶。”
开批斗大会?批斗谁呢?而且是和三厂工人一起开。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啊?看着刘老师严肃的面孔,我们都感觉此事非比寻常,煞那间空气又凝结了。
[ 本帖最后由 我与汽车四十年 于 2020-6-10 16:57 编辑 ]